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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無泣

【觉偷】毒刑架

合志Nirvana。的稿子,完售了放出原文。

 

 

毒刑架
Mors per tentorium



有非直接的军刺cp提及。
 
 

 

 
    “你是孤深的爪牙。”  

 
    他说。右手扳着左手的指骨,颇有节奏感的咔哒声从他的方向传来。但那听起来更像是从他的手腕发出的磕蹭声,那带着痛意的轻微响声通过他破碎重铸的骨骼传导到他的手指的最前方。嗡嗡地通过空气走出一个Z字形,颤抖着钻入对面的人的耳朵。
   
    “你说什么?”Lumpy问。医生的指尖还沾着白色的粉末,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庸医把鼻梁上没有镜片的镜架拿了下来,右手的无名指与小拇指没有规律地敲打着大拇指与食指间轻轻夹着的夹板,男人看见第一张纸的边缘沾了些油腥,不知是食物还是患者的脂肪。
 
    “我说我需要阿司匹林。”他并不在意那个,说出一句完全不同的话,戴着老式的破帽子的男人抬着头看着天花板,目光从最左边扫到最右边,又很快收了回来聚焦在一个黑色的点上,这个过程中他的嘴巴完全没停下来过,“布洛芬、罗非昔布,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
 
    “杜/冷/丁与吗/啡。¹”Lumpy兴趣缺缺地接上,“没创意。”
 
    “你要给我氰/化/钾我会更乐意。”男人笑。他的笑很阴冷,像是台风夜被强迫作响的废弃的外楼梯,堪堪挂在贫民公寓的外面摇摇欲坠,是崇拜特工电影的儿童的最爱。他们爬上爬下自大地误以为自己获得了速度、能力,甚至是身份,最终却一脚踩空,在地上摔成了一滩混着在一起的血与脑浆,“只可惜二等公民也享有基本人权,不过你杀了我好好处理应该也不是大事。”
 
    “没意思。”Lumpy回过脑袋去,翘起椅子去够自己的木质抽屉。那柜子在这个诊所存在前就待在这儿了,在诊所之前这儿是个面包店,他在他阴冷干燥穿着一件漏风的薄棉袄的还尚且什么都不懂的童年就对它抱有极大的热情与好奇心。彼时他最好奇的是那位与鞋店老板暗地里通奸的肥胖女老板什么时候能良心发现出来把那过期的干面包给他和他冷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弟弟。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得到答案,但他因此知道了很多别的事情,比如那抽屉第一层放着她的结婚戒指,看起来是钻石的,卖出去却只值二十美元,还不如一只烤鸡。现在Lumpy就在从那层抽屉里往外掏东西,帕罗西汀、赞安诺、邦迪。现在那上面什么都没,但是上次他来的时候上面挂着条肠子,“浪费好东西。”
 
    他懒得跟Lumpy生气。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为了不从这庸医的脸上看出一只吐着墨汁掰开他的嘴爬出来的乌贼,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没空和他斗嘴氰/化/钾用他身上到底值不值。

  

反正他过来也不是和庸医聊天的。
 
    他掂得出来他手上这瓶阿司匹林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药也是缺斤少两没一个合乎需求。但他也懒得和Lumpy废话,他脑袋痛得想杀人,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还得费尽心思压制自己的幻觉。所以他干脆直接掏出刚偷的Lumpy自己的钱付账,一把揉皱的纸钞和几枚脏得发黑的硬币,看起来就像是他残缺不全的人生。
 
    结果他出来第一眼看见了坐在街对面邮筒旁边的长椅上抽烟的Flippy。
 
    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大脑开花,本来如同流水一样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疼痛好像将它以前所推走的一切重新又拉了回来。旧痛新伤在他脑子里炸开,他再没那个精力去分辨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他只看到三眼渡鸦停在退伍军人的肩上,一片晴空突然暴雨倾盆,荆棘一瞬间破坏地表的砖与泥土爬了上来,勾住他的双脚,攀附上那张木椅,不知道谁的血在地上被雨水洇开。
 
    “你好。”
  
    他故作轻松地说,将他冰冷的手伸进他的口袋中去摸那些药。最上面的布洛芬是盒装的,他卯着劲去抠那个口子,但是他没能打开。
 
 
————————   

  

 

Shifty记得很清楚,他在一个下着雪的清晨在车站偶遇Flippy(——亦或是Fliqpy,他头痛至极或是懒得费心的时候总是无法分辨)的玛蒂尔德·乌璐缇雅。²
 
    “您好,安洁莉卡曼德。”彼时的他还没神经质到肉眼可见,信口胡说着替恐慌不安的对方结束这个令人尴尬的沉默,冲少女脱帽致敬,顺便将右手的烟熄灭在他左手的手心——少女还没成年。她看起来只有14岁,虽然他明明知道她上着17岁该上的课本。可是她的眼睛就像是因不谙世事而为此受伤的年轻驯鹿的眼睛一样惊恐。Shifty像一位过气的老女人一样庸俗地对比他们之间的差距,你的胸脯平平,值不了多少钱。他用冰冷的眼神打量着少女的躯壳,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畜生。你的头发乱成杂草,又干又硬地支棱在你小巧的颅骨上,白色的头皮屑混杂其中,看上去就像是即将被扔掉的马草。他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想,但是其他地方都远超过他,你看她的脸型,看她的眼睛。看她缩在袖子中露出的指尖,看她修理地整整齐齐的指甲。看她深红色扎着两个蝴蝶结的松糕鞋和她红白相间的连裤袜。谁能拒绝这个少女?Shifty自嘲地想,我已然知道,Fliqpy那家伙肯定不能。但是我能,不仅如此,我还能对她痛下杀手,将她无辜的眼睛从她惊恐的脸上抠出来,残忍地吞进肚子里。
 
    他知道少女认识他,他们曾共享过一个电梯间,少女在他想要停留的那一层下了电梯,于是他沉默着犹豫了大概两秒,毫不在乎地一脚踢上电梯间里的按钮,鬼知道他踢到了哪层,他反正在那层下了,顺着安全通道的旋转楼梯一路向下,像是在缓慢坠落至无尽的深渊。然而他当时的行为后来被证明毫无意义,因为很不巧他们再次在同一间屋子里相遇,少女后退两步,他耸了耸肩,金眼的退伍军人砸掉一切他看到的东西。他的额头隔着他绿色的发丝与一个烟灰缸亲密接触,鲜红滴了他一裤子,活像女人的生/理/期,吓得红发的仙度瑞拉夺门而出。当然了,他也知道对方并不叫什么狗屎安洁莉卡曼德,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安洁莉卡曼德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只是信口说出了他脑子里第一反应的女人名字。
 
    但是小女孩不敢吭气,连和他纠正自己名字都不敢。只是用那双惊恐的眼睛看他,里面写着疏远与害怕。这让他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他是个混蛋没错,但欺负小女孩儿也太过了,他还不至于无耻到这个地步。

  

但是杀意他从没否认过。
 
    “开玩笑的。”他说,决定扭过头不去再看少女。无视绕着少女盘桓的乌鸦,无视树上等着腐肉的秃鹫,无视咬碎少女脊骨的豺狼。在他的世界里雪是红的,扑簌簌落上他的肩头和少女的浅红色洋伞。过了两分钟,也没有巴士的车灯,他又补上一句,“Flaky。”
 
    他当然记得她的名字。他本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会去关心,但是他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见它,这名字像诅咒一样缠着他不放。在那个爬着昆虫标本的房间里,被落下的物理课本上,垃圾桶中残留的铅笔头上,齐齐整整的历史试卷上。就是这样,无处不在,啃噬着他仅存的生活。

  

巴士永远不来,雪永远不停。少女死在这个冬日。这就是属于他的洞穴假象。

  

昏黄的车灯照亮了他半张脸,他冷冷地看着少女踩上了堆着雪泥的台阶,少女回头疑惑地看了看他,脊髓和脑浆随着她偏头掉了一地。他没把视线放过去,只是竭尽露出一个尽量纯良无害的笑容,看着车门在自己面前戛然关上。

  

他看着车的尾气在他面前经过,渐渐往上,他慢慢收起他那副假惺惺的笑容,毫无意识地将他左手手心重新被烫开的疤痕又用指甲扒了开来,血水混着脓沾了他一手,寒风一吹近乎要结冰。

  

死在这个冬日的不是少女,被咬碎脊骨的、被秃鹫等待的也不是少女。

  

是他。

 
 
————————  

 

 
暴雨打湿了你的头发。

  

他对Fliqpy没头没尾地说。两分钟前他被这个男人揪着领子拽进了一旁的巷子里,暗巷中的腥臭味与劣质香水味谁都没能盖过谁,混杂在一起直冲他的鼻子,熏得他头昏脑涨。他的头更痛了,但是刚刚从口袋里掉出的阿司匹林早洒了一地,在马路上铺张开来,他猜测会被野狗吃了,最后中毒在深巷里死去。他是多么深入骨髓地嫉妒。

  

我的布洛芬。他想,它们也被踩烂了,还有吗/啡。我根本活不下去了。

  

不需要。他想,什么都不需要,这正是我的苦恼。痛苦是一种只要你需要随时就可以提供给你的东西。³

  

他耳边声音嗡嗡作响,Fliqpy可能正在和他说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说,他听不清,也没努力去听。三眼渡鸦停在对方的肩膀上,三只鲜红的眼睛都狠狠地看着他。他说,不对。他也没注意到Fliqpy究竟是理他了还是没有,他脑壳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在叫嚣着疼痛。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对,有时候那是一只白色和平鸽——

  

他傻笑起来,他很难得露出这种没有意义的笑容。对他而言,笑容本是要么是用来伪装的,要么就是用来讥讽的,而现在这个却只是因为他觉得很有趣。鸽子与乌鸦在他眼中混了起来,他开始分辨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而Fliqpy只是抡起一拳狠狠地砸向了他左边的脸颊。

  

划伤毫无意义,毫无意义。更理智的那个他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牙划开了他的口腔内壁,腥甜的气味在口中爆炸。但是和大脑里的钝痛比起来不值一提。

  

啊啊啊啊啊。放弃了思考的那个他则说,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叫什么。他心里问。

  

啊啊啊啊啊啊。那个他回答。

  

烦死了,他想,杀了算了。

  

恢复了点儿理智的他垂着眼皮抬着眼睛看Fliqpy的军服。无论是乌鸦还是白鸽都一根毛也没留下,从不存在什么暴雨,Fliqpy干燥的发丝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劣质洗涤剂的气味盖过了这巷子里的所有味道。他洗过衣服了,Shifty想。他记得Fliqpy将衣服一股脑塞进那台至少有八年的滚筒洗衣机的样子,深色浅色外衣内裤蜂拥而入。那洗衣机买回来时大概还是白的,现在那已经旧的发黄。早已退伍的军人会将散出来的衣服粗暴地摁回洗衣机里,眯着金色的眼睛光着上身站在洗衣机旁边,右手拿着从嘴里得出空的烟,一边吐烟一边将左手上拿的洗涤剂往里面玩了命地倒,一倒就是半瓶。最后啪一声把盖子合上,合上之前还顺手掸了两点烟灰进去,垮松的军裤拖了裤脚在地上。

  

那可不能是Flippy,他想。他一向分得清楚,记忆里的却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别说眼睛,连脸都变成一团浆糊,往里面再努力回想,全是虚的,蛀虫吃了他的颅骨。

  

好久不见。他飘乎乎地说,像刚吸/了/毒的瘾/君/子一样。那个放弃了思考的Shifty又从一滩被杀害的烂泥变成了人类的形状,那个怪物冲着他龇着牙笑,黑泥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去,缓缓经过他微张的嘴巴,滴到地上晕成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圆形。

  

你是哪个?他又问。他看不清对方的眼睛,无法分出那到底是Fliqpy还是Flippy。

  

他的右脸颊又被狠狠地给了一拳。

 
 
————————

  

 

剪刀手爱德华的脚步声铿锵响起。已死的黑猫发出尸臭,又一只在门口弓起背来。瓢泼大雨依然下落,安妮的小屋出现了入侵者。

  

Shifty。他听见绿发的纳西索斯低声说,所有的红眼睛注视着他上楼,没有一只看到他们的敌人美杜莎。

  

嘿,亲爱的。他把一条抹布塞进他打呼的老弟嘴里,将他扔进仓库的最里面,才把他破烂租房的门打开,疯帽匠和兔子先生正在开茶会,红心女王盛装出席。

  

是谁杀了爱丽丝?摇晃的名牌问,它懒散地垂在对方胸前叮当讥讽。

  

是谁杀了爱丽丝?一动不动的贝雷帽问,它懦弱地攀在对方头顶小声质问。

  

是谁杀了爱丽丝?Flippy绿色的眼睛问,我的爱丽丝,我心爱的爱丽丝。

  

是我杀了爱丽丝。Shifty看见他身后破墙而出的荆棘叫嚣,红心女王不爱她。

   

是我杀了爱丽丝。他吱呀作响的木门大笑,我让女王来赴宴。

  

是我杀了爱丽丝。Shifty终于忍不住了,低低地嗤笑起来,我是无名的卡牌A,那构成尖刀的红发,那是化成石头的蛇的头颅。你的爱丽丝,你心爱的爱丽丝。

  

启禀女王。他干干脆脆地放弃了自己,语调轻浮地说,那是无罪的爱果,我在白玫瑰的花丛中杀死它们,以便种上红玫瑰。

  

最后他示威一般地关上门,狠狠地插上插销,背过身去跌坐下去。疼痛如同马蜂一般围绕在他的周围,他愤怒地拿出整整一瓶阿司匹林,自暴自弃地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中,像吞咽咀嚼片一样暴力地用唇齿将它们碾碎变形,最后全部大笑着挤进胃中,他感觉一切都在燃烧。

 
 
————————  

  

 

给我他妈醒醒。

  

那军人又给了他一拳,直接敲在他肚子上。他几乎要把他前一天早上的早饭给吐出来。要不是他痛觉不正常了他觉得这就是对方赏赐给他的礼物死亡本身,疼痛是离死亡最近的通道。

  

哈。他猛吸一口气,终于从即将窒息中醒了过来,他的脑仁尖锐地冲他暴鸣,他的五脏六腑像搅在一起一般稀烂,但这远比催眠他的钝痛好上一万倍。Shifty抬起头去模糊地观察对方的眼睛——他讨厌直视别人的眼睛,但是这个不一样,这是他所行恶事之果,他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最后他看见了对方金色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点腥红。

  

亲爱的。他无力地惨笑,没有什么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立的力气,他向下坍塌,被Fliqpy粗暴地一把扯住,提着领子往不知何处去。迷糊中戴着帽子的小偷虚妄地捕捉到一抹红色的剪影,那个剪影错愕一般地在原地停留些许,但是Fliqpy却仿佛没看见任何东西,只是扯着他一味拖行。

  

于是他阖上了眼睛。
  

 

  

     

Fin。

 

 

 

 

 






¹:与上方所提及的药物都是止痛药,只是前者都为非甾体抗炎的止痛药,而杜冷丁和吗啡为阿片类止痛药。
²:玛蒂尔德·乌璐缇雅。巴勃罗·聂鲁达的第三任妻子。这里是讽刺,文中所指的前两任妻子分别为战争与和Fliqpy纠缠不清的Shifty。 

³:by格雷厄姆·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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