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更多

信者無泣

【杭花】余地绝音

余地绝音

 

 

祝唐棣12.13生日快乐,冬日已至,棠花花期翘首而盼。

 

 

 

杭花。第一人称注意。

有SAS异闻录剧透!!

献给在倒流世界中一棵正生的树,感谢他点燃自己的根基,照亮了伯利恒的黎明。

 

 

 

“先生们,还有女士们。我现在站在这里,聚光灯下的高峰。面对着涌动的人流与摄像机。手捧我从未有过的殊荣,所有人争相将录音笔与话筒递向我的口边,渴望从我这里听得一丝获奖的所谓感言,并对我可能存在的有希望的光辉未来指指点点,替我想象我会获得的一切。但我想说,在面前的黑压压的人流中,我只想在无边的人潮中寻找到一个身影,哪怕我心里非常清楚他绝对不再会出现。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的感情问题分外神秘。但诽谤声起的网络与飞短流长的现实都只是捕风捉影。他们在题目与标签下虚构我的人生,将我形容成一掷千金的花花公子,或是凭着一张脸在情场纵横捭阖的爱情鸟。曾有无数人攀在我的门边偷窥我的生活,试图寻找到一切可能证明着我与某位我并不熟识的女士暗下交往的证明。他们挖掘香水的香气与女式内衣,每日凌晨他们守在我的公寓楼下,希望能捕得某人从我家鬼祟而逃的证据。但正如你们所知道的,女士与先生们,你们尚未求得一张我与他人维持情感关系的实锤。所以捏造成为了有关我的新闻的主要媒介,可依旧有无数理智的人们知晓我只是并无任何感情投资。很多人将我的行为称之对女友粉的珍惜或不切实的欺骗,我对此不予置评,所有我想说的只有,现在我站在这里,我已拥有足够向某个人证明自己的初步资本,现在我终于获得资格向世界介绍他的一切。

 

“现在可能会有人向我提问,这位所谓的某个人究竟是谁,既然是向其证明,是否是我某位不为人知的导师,或是我人生最为重要的指路人。我不得不遗憾地否认这些猜测,我并不愿将他推至离我如此之远的距离,就仿佛他的一切与我毫无干系,事实与此恰好相反,他是我情感所托之人,是我想与之度过一生的存在。虽然我们从未互通心意,但时隔已久,我也已经到了足以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他的感情的年龄。但每想到此我都万分想要苛责年轻的我的无能与愚蠢,他罕见地轻轻勾起的嘴角是难得赐予我的馈赠,而当时我却未曾明晰,更不要说对其珍惜。这成为了我一直活到此时的最大遗憾,如他那般的人体现出的所有关心都是悄然而至的暗示,那对于我而言是人人可以做到的稀松平常,对于他而言却是倾尽所有且绞尽脑汁才能掏出的心脏,上面还残留着他沸腾而滚烫的血液,那是他不同于寒如冰霜的外在证明。他虽不是我怀有感情的第一个人,但我想他会永远成为最后一个,哪怕时间在他身上凝固,站在他的墓碑前的我也永远是那位少年。

 

“一切的起始过于繁冗复杂,我决定于此不做赘述,但我将永远记得与他相遇的那一天。那并不是任何足以被称为浪漫或值得纪念的一刻,但却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他像一道刺耳的惊雷炸裂在我本平庸无奇的人生中,彻底将一种全新的感受带进我乏善可陈的生活。彼时我经历了一切足以摧毁我的生活的事件,而他正是事件的处刑人与参与者。在此之前其实我与他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在我的高中他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并不是受人欢迎的那一面,彼时的他对我而言也只是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他红色的头发与刺一样的性格,所到之处性格与语言都是他的武器。像一名敌我不分的残忍刽子手。——他正是以这样的姿态降临到我的面前,在对我从头到尾进行了一番苛刻至极的批判后——我以一种意想不到的住进了他家。

 

“——我知道这里大家可能觉得非常奇怪,甚至想要对此进行一番新一轮的评头论足。这一切事情都显得毫无逻辑,为什么他要来找上我?为什么他对我进行一系列批判之后,我还要住进他家?我明白这一切都荒谬地像是一出荒诞剧,但我也知道现在我说的话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网络上和现实中传播,观看这场颁奖的可能有教授,有法医,有杂志社的编辑,也可能有咖啡店老板,漫画家,甚至是警察。撰稿人飞速地记下我的每一句话,将它们用油墨印上第二天的报纸或即将发售的杂志,所以我不可能如此草率地对待将会传向每个角落的话语。虽然我无法具体把每一个细节向你们描述清楚,但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担保的所有皆属实。

 

“理由我不便说得太清楚,但终究我住到了他的家里。他的家并不大,至少不像跋扈的他看起来会住的样子。在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在他家里的时候我进行了少年特有的没有意义的无畏冒险,而在此冒险中我一直将房子的主人想象成一位戴着圆框酒瓶底眼镜的迂腐书生形象¹,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他会住的屋子。在我的想象中,如他一样的人应该住在更为时髦或者是有个性的房子里。但是我错了,别说个性,他的房间除了窗外的一棵树,几乎没有任何属于他的成分在里面。如果诸君也曾是青少年,想必一定知道我们会做的事情,我们喜欢在墙上张贴海报,在书架和台灯上留下属于我们特有的痕迹,但是他没有。一个如同他一样染发不听课还嚣张跋扈的学生的房间里,居然什么自己的特征都没有,我记得的只有杯子与书,还有外面的那根花枝。以至于当他回到家里时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我心中他是带刺的荆棘,会刺伤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房间里也当是充满生人勿入的特殊感的,但是那只是空空荡荡的,让我感受到了深处的孤独。

 

“什么?绑架?您想得实在是太过于可怕了,这与绑架毫无干系,我还没有到连那种事件都看不出来的程度,是的,所以我也不曾试图逃跑。我再次重申一遍,一切都有我不便告知的理由,但也请相信我所言属实。我与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构建了我不知是否可以被称为友情的联系,他没有一位朋友,而与他相反,我不仅拥有大量的友人,我还拥有可以被称为挚友的人——虽然他也已经离我而去,但这依旧无法改变他是我的挚友的事实。这和我拥有的每一段友情都不甚相同。在我的记忆中,友情往往都是二人的兴趣相近,在上学放学的途中进行属于二人的秘密交流,可能沟通的是街坊的传闻,也可能是学校发生的趣事,往往这一切都自由而明快。但我与他仅仅是在三餐和睡觉时同处一室,偶尔穿插着一些简短而没什么特别意义的交流。我睡在他的床上,入睡时能看见客厅的灯散发着微弱的黄色光芒,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翻阅着我永远都不会知晓内容的纸张。他好似对我对他的世界的入侵没有任何额外的意见,只是与我相安无事地待在一起,偶尔对我做的蠢事做一些完全可以不用那么尖刻的批评,我知道是我入侵了他的生活,但我却不得不残忍地向诸君承认,他的生活事实上荒芜到什么没什么值得外人入侵的。

 

“孤男寡女一词未免太过于先入为主。您们对于感情的认知完全被困在一方狭隘的天地中了。是的,他是一位男性,和我同龄,当时都只有十七岁,没有人规定感情只能附着于异性身上吧?有时命运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谁也无法对其作出反应。我们在这日复一日的过程中度过了令我永生难忘的岁月,到现在我回想起来,那段日子里也填满了意外与欣喜,哪怕彼时的我因为不可抗因素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朋友,失去了我的挚友,生活一团糟,整个人生简直一团乱麻。而那段日子就是将我拉出的光,光尽头的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我莫名地信任他,我知道如果有他的话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因为他是如此努力而又专注。当你和他深入接触之后,你会发现在他烂得如同臭水沟一样的性格底下隐藏的东西,而那正是我愿意将我整个后半生献给的神明,它们璀璨耀眼,像在寒风中从窗外悄然而入的一根花枝,让人知道在彻骨的寒冬里也存在绽放的生命。

 

“我曾想象过无数次当事情结束后我从他的家搬出后的事情。也许我会成为他在学校中的第一个友人,虽然我再也无法吃到他给我带的所有盒饭,但彼时的我们二人都会是自由的。不用仅仅在一个狭小的房子里维持着宛如秘密一般的友谊,我会将对他的诽谤一一洗刷,让他得以像一位真正的十七岁的中学生一样走在学校里,和所有人一样过着他应当有的校园生活。我会试图在周末约他出去去看一场篮球,穿着主队的篮球服,他一定会对我大加讥讽,但是他永远不会拒绝我,在比赛结束后走到一旁的自动贩卖机,投进一份硬币意外获得两份饮料,然后我们大谈特谈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在月色中回家。我会在每个假期偷偷跑到那我本该待腻的他的家里,怀里揣着我最宝贵的游戏和游戏机,教他每一个真正的男高中生该会的打游戏方法。我会在我考得很差的时候被他拿出的更为差劲的成绩单逗笑,然后被他皱皱眉头一拳揍在脸上。

 

“当然,我也想过他不再待在学校中的可能性。毕竟他一开始就是为了某个事件来到我们学校的,如果事情真的结束了,他也应当回去才对。那时我所想象的一切都无法实现,但我至少也会留下他的电话……至少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再待在那个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东西的房间里了——不请相信我,如果你真真实实地与他真正相处了那么久,你见到他的一切行为和他空空荡荡的房间,你也一定会被触动,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是我大概毕生都无法承受的,而那就是他的生活,他背负着它走过了十几年,而且不以为意,这让我怎能不去理睬,如果仅仅是一个朋友——好吧,我的情感也许超过了友人,但是如果他想要的话,我也愿为他停留在友人这一步。如果仅仅是一个朋友就能改变他的生活,那么我义无反顾。

 

“——但我没能等到我所规划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我从他的家里出来之后,回到学校。我欠了太多课程和作业,都需要在短时间内将它们补回来。所以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他到底去哪里了,等我结束了一段繁忙的时间之后,我这才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我都未曾在学校里见到他的影子。

 

“我在学校里四处探寻着他的踪迹,试图得出他是在我忙碌的过程中不告而别还是只是过于低调,但我从没想到真正的真相却比任何一种设想伤人更深。

 

——他永远地离开了我。

 

“有时候现实比所有的故事都更为离奇和残忍。我当时甚至还以为是什么劣等的恶作剧。在年轻时代,如果一个人被排挤,那么在他身上无论是多么奇怪的事情都会被贴上。他身为一位几乎人人喊打的全民树敌的人,被人暗自讨论和说这些劣质的诅咒大概早已习以为常,虽然我未曾参与对他的诽谤,但我依旧对这种事相当习以为常。可当我认真而严肃地对他们发问的时候,迎来的只有冰冷的事实。和我说这些话的同学甚至还带着些许侥幸与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曾讥讽过我过于老好人,除了忍耐与哈哈陪笑不会表现任何情绪,像一个白痴。我不以为然地认为这也算是所谓佛系的一种,好脾气总能让你获得好结果。但当时我却无比希望我可以愤怒起来,对着对于他的死亡而感到松了一口气或心情舒畅的人献上最炽烈的怒火,但是我没有,我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是一种仿佛所有生命力都被抽离的绝望,就像是台风从你居住的地方席卷而过,你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灰飞烟灭,树枝与钢钉扎进你的脊骨,血液喷涌而出,而你还紧紧盯着台风过境前的景色。

 

“我经历过多次大难不死,所以从未想过死亡是这么一件会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事情。我感觉我前一段时间还在他的家里,吃着盒饭和他进行一些无聊的对话。我说什么他都会皱着眉头听,虽然我说的大概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也并不知道我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依旧把每个字都听了进去,并对事件里面的每个人每件事进行他特有的批判。虽然很尖酸刻薄,但是我知道,他本身并无恶意,他说的都是人人不愿承认的最深处的弱点。——但这样的他在我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我未能履行在我想象中的任何一件事,他死在了十七岁的一个冬日,寒风刮进他的家里,带走了他的生命与留给我的沸腾血液。

 

“我甚至未能涉足他的葬礼。我与他有什么关系?涉案人与执行者,冰冷而残酷的称谓,除却事件便成为了陌生人,他与我都尚未来得及理清我们之间的感情,但至少请允许我单方面地将其定义为友谊,我不奢求更多,毕竟已不存在任何未来,可这是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的底线。可哪怕就连这卑微而自我定义的狭小友谊在当时都是不可提及的禁忌,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与他一星半点的关系,以至于我没有任何参加他的葬礼送他离去的门票。这未免太过于残忍,他拯救了我的性命,而我连目送他去往彼方的可能性都不复存在。

 

“他是如何逝去的,他逝去时怀有怎样的心情,他会想起当时还借住在家里的我吗,他是否记得他与我所做的某些约定,最终都成为了无人知晓的谜题,我在无数辗转反侧的夜晚想象关于这些疑问的答案,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性的结果,但再也无人帮我证实,我像破解无解谜题的愚蠢勇者,面前站着永远合起的城堡大门。时至今日,我已然度过属于我的另一个十七年。我变得成熟,不再是以前那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如今我明白了很多当年就应该知道的道理,但我可以忏悔的人已经不在。

 

“——所以,女士们,先生们,我在这里向您们进行一场只属于我的忏悔,这是我拖延许久的葬礼感言。身为他也许是在学校的唯一一位友人,我在这里向全世界揭示他的存在,在真相破土而出的那一刻没有那么多人知晓。但我希望诸君听完我这席话,至少在心中留下片刻记忆,有一位红发少年,他切实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他热爱《暗河》,喜欢里面也许彰显了他临终一刻的一句话,他窗外有一枝花枝,当春天到来时它会悄然探进屋内,看着他经历的秋冬春夏,他指尖停留过的地方留下凉薄的温度,但隔着那微冷的皮肤,底下翻涌着比谁都要坚定的血液。

 

“——他性格恶劣,对所有人进行尖刻的评头论足,但如果真有人在他面前受到伤害,他必当第一位挺身而出,没有人知道他的意志有多坚定,他的痛苦有多深邃,他的生活有多残酷,他的感情有多纯净,他的笑容又有多悲伤。

 

“——他像背着尖刺的贝类,走在任何地方都会刺伤他人。但是当你认真去看,会发现他的刺是虚假的保护,你在你的身上找不到真正的创伤,他柔软的内在才是一切的起源,所有的关于他的恶劣传言都是捕风捉影的恶意诋毁。

 

“——如果我还能拥有再次站在他身边的机会,我将永远为他而战。为他阻挡一切可能的攻击和伤害,将他与一切苛责与讥讽隔离。将他带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到在那个小房子里永远无法看到的东西。

 

“——但我不再有那个机会,所以它永远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我知道我终将遗忘梦境中的那些路径、山峦与田野,遗忘那些永远不能实现的梦。但那时就是我与他再次相遇之时。

 

“在那时我会看进他的眼睛,诉说我所经历的一切,与他像以前那短暂的时间中经历的每一天一样聊天,说遍我所看过的一切,最后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来陪伴他了。

 

“诸位,我很抱歉占用了各位这么长的时间,但这是我蓄谋已久的自私行为,也是我固执己见地想将这一场孤身一人的盛大战斗永远传达的最后一次讲演。我知道无数人正在对我刚刚所说的一切议论纷纷,疯狂寻找这位曾经的‘他’的踪迹,但我在此恳请诸君,放过颠沛流离的他吧,在黄色的灯光中,他难得获得属于自己的餍足睡眠,现在我也不想因为我的发言而惊扰他的好眠,请让他在那边黑暗的地底沉睡,获得属于他的所有休憩。

 

“——因此,我在此宣称,我将我的一切献给在倒流世界中一棵正生的树,感谢他点燃自己的根基,照亮了伯利恒的黎明。”

 

“那么我只剩最后一句话向诸君道别,剩下的便是属于我私人的絮语——晚安。希望我能与再次相遇。在某个冬日的早晨,像那道春雷,点亮我的整个明日,从此万物复苏,柔蕾含苞,生命破土而出,一切焕发崭新生机。”

 

 

 

 

 

¹:见《东风第一枝》

 

评论
热度(17)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信者無泣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