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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無泣

【不绝路】紧绷之线

完售的个人觉偷本《不绝路》中的文章!现放出全文!除LOFTER已有的一共四篇!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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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之线



 

Fliqpy闻到了尼古丁的味道。

 

一切都不仅如此,青年手上还有糜烂而浓郁的女士香水味,掺杂着些许来自刚果的香料味,那之下掩盖的是无良诊所劣质的药品的苦涩,钱的汗腥,硬币的锈蚀,还有不可避免的,血的气味。

 

猎犬在数种气息混杂时会手足无措,他不知道现在应当做什么,或是抽出刀把青年杀死在这条昏暗的巷子里,或是就这么待在这,这些复杂的气味令他安心。

 

“你他妈在干嘛?!”过了些许时间,捂着他嘴的男人终于放开了他,他立刻低声质问。

 

“我在自保,顺便防止你暴露我的位置,这很难看出来?”男人倒是反问了他一句甩了甩自己的手,眯了眯眼张望着四周。

 

然而Fliqpy不记得一切的开头,从他有意识起就是刚刚那副场景,奇异的是他依旧保持着一股奇妙的平和感,他没有杀人的欲望,现在没有,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关在杀伐的铁笼中,而现在仅仅是一只手就让他轻而易举地逃开了。

 

“你被谁追杀?”Fliqpy心不在焉地发问,他琢磨了一下自己过会去哪,却没有得到答案,他记不得很多事,甚至都没有很清楚自己是谁。

 

“欢乐树的朋友们。我偷了他们重要的宝贝。”男人楞了一下,扫视了他一眼,好像他没想到对方突然给了他这个问题,然后上下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好像想弄明白自己是哪里沾上血了,嗅完之后他又颇有些吃惊地再次打量了一下Fliqpy,“哟,刚刚还没有注意,你患了‘龙息’啊?”

 

欢乐树和龙息,Fliqpy对这两个东西至少还都有点印象。美国每个被分割开来的州属于富得流油的帮会大家族的地盘就是欢乐树。那些出身名门却私下做着走卖妓女、毒品和贱卖人口的勾当的家族家主竟会追着一个小贼一路打回贫民区,这令Fliqpy还是挺难以置信的。但那家伙的后一句话多半是在扯谎,龙息这种在贫民区棘手极了的病例他还不相信就偏偏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现,这种为病人们带来金色瞳孔和高度的信息接收度的疾病可是一把足足的双刃剑,双眼能看到并处理的信息远超常人,但过载的负荷通常都会使人暴毙,所以得龙息的人根本活不长,在这种肮脏贫穷的小地方众所周知。

 

虽然只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金瞳才会出现,但这恰恰也是它的一大弊病,说真的,因为这个,不知道自己患有龙息而不明不白死去的家伙也是数不胜数。

 

死不瞑目。

 

【你生而如此。】

 

Fliqpy的回忆这么撕扯着他的听觉。

 

【这也是标志,qpy。】

 

【你生而拥有它们。】

 

“天生的。”Fliqpy简洁地回答对方,指了指自己鎏金的瞳孔,说罢他又观察了一下男人,没见他藏着掖着什么,他到底偷了什么才让整个中心城区的罪恶交易中心追杀至此让退伍老兵百思不得其解。

 

男人皱着眉头盯了他一会儿,然后顺口骂了句什么,把头扭开了,但很快他又转回来了,接着把自己的衬衫袖子(哦天,无意冒犯,但Fliqpy真的不知道贫民区的人居然还穿的起衬衫)卷了起来,挑剔而警觉地打量着他。

 

“我得保证你不会透露我的行踪。”他说。

 

“就凭你?”Fliqpy被对方的愚昧和故作成熟给气笑了,这太荒唐了,也许这个贼有点逃跑功夫,但掂量掂量他身上有几两肉吧,Fliqpy用一只手就能把他给弄死。

 

“你不知道这种事的方法一般有两种吗?威逼和利诱。”对方也觉得Fliqpy的反问很愚蠢,从某种方面来看,他们俩扯平了,“你可还带着高档区的过境许可啊,大少爷,我得让你欠我点人情,该死的。你马上去哪?回你温馨的爱巢?”

 

Fliqpy看了眼自己的胸前,非本人佩戴即引起电击的胸针就挂在他的军服前面,好极了,他还是个该死的欢乐树的人。

 

“反正不是这里。”他不耐烦地扯扯自己自己的胸针,他的第一想法是把它拿下来扔掉,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不行,“也许等会再说。”

 

“接着。”男人好像就在等这句话,Fliqpy话音还没落他就挥手甩来一个东西,“现在我帮你远离了桥洞、板凳生活和织满蜘蛛网的废弃空屋,你这是欠我一个人情,身上没有分文的你连旅馆都住不了。不,别否认了,我已经翻过了。”

 

Fliqpy低头瞥了眼对方扔过来的东西,房牌和钥匙,412225,又是一个贫民区特色,无街名,无区名,所有都有数字组成,甚至是人命。

 

反正他也不在乎。Fliqpy搜遍了自己上下全身却是没摸出一个子儿来,这男人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还谈不上是厌恶他,毕竟他的手上有居然能让他安定下来的味道,全身上下又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拿了也就拿了,他不在乎。

 

“我走了。”对方看他欣然接受也是挺满意,抄着口袋消失了。

 

Fliqpy试图去回想起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为什么它会在这里突然和一个陌生男人藏在一个小巷子里,可他的大脑只是一片空白,只知道这里是贫民区,而他不想回去,而且他还接受了那个男人的封口费,这种看起来像充满巧合的低俗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一股脑挤到了他身上,这让他觉得荒诞。

 

真是疯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警戒心的?Fliqpy暗自皱了皱眉,即使凭他的身手在这里确实可以无所畏惧,他也无法相信自己确确实实地就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了,这种多而杂的气味他也从没想过会让他安心。

 

即使大脑已经糊成了一整团浆糊,他还是转着那把钥匙慢悠悠地晃出去了,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吹了口口哨。他才懒得考虑以后会怎么样呢,Fliqpy从不担心这些。

 

 

 

 

 

 

Fliqpy这次的轻信倒也确实没有害了他,他清晨晃悠恍惚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个睡的还是昨晚躺倒的地方,全身上下四肢完好,肾好像也两个都在并且重要器官没有缺少的时候愉悦地认为这地方还不错,于是便非常满意这个临时住所,他宁愿住一会儿是一会儿也不要现在制定什么狗屁计划。

 

下一件事就是察觉到沙发上有人。Fliqpy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倒不是怕惊醒对方什么的,而是为了给自己的下一次攻击制造完美和安静的气氛。接着他就发现那是一个男人躺在沙发上,穿着衬衫披着个外套,还有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破烂的军靴被那家伙随便甩在了一边,一只倒着一只立着看起来非常不协调。

 

他微微弯腰嗅了嗅,尼古丁的味道立刻充斥了他的鼻腔,里面掺杂着没有那么馥郁了的香水味、微不可闻的香料味,还有药水的味道和刚刚泼洒的鲜血的气味,很明显这家伙就是昨晚那个神出鬼没的施舍者,很明显他刚刚到这个临时庇护所不久。那些血顺着他的指尖下滑,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小湖泊。

 

但这种尴尬而又诡异的情景并没有维持多久,也许是对方在治安混乱的贫民区居住的原因(这点可以从玻璃上看出来,他四面窗户没有一面新旧程度是一样的,感谢上帝他还有补窗户的习惯),Fliqpy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对方就睁开了双眼,同时将手伸向了沙发垫底下,但在看到Fliqpy脸的一瞬间他坐起了身子,把手重新抽了出来,接着眯起眼睛仔细再打量对方是谁,好像努力在从有限的回忆里拼凑对他的印象,很快他就轻轻嗤笑一声,并且没让笑容再褪下来过。

 

“早,亲爱的。”对方开口,声音嘶哑无力,“你占了我的床,这对我来说可是个亏本买卖。”

 

“亲爱的”这个称呼让Fliqpy狠狠地锁死了眉头,这叫法未免也太过亲密了一些,他可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能让对方称呼为“亲爱的”的事,或是说这个家伙实在是太自来熟了,不过是一晚经过批准的封口费式合法居住,怎么就和如此暧昧的称呼扯上关系了?

 

“嘿,别那么在意好吗,我爱这么称呼人,而你眉头看起来能夹死苍蝇。”男人忍不住大笑了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随手把手上的血抹在了自己的自己的外套上,注意到Fliqpy的目光后他又随口解释了一下,“哦,这是别人的血。但我不是什么暴力分子,放心吧,高档人。”

 

Fliqpy打了个哈欠,靠在沙发上看他,他才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暴力分子呢,他自己就是暴力分子。

 

“Shifty。”男人麻利地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丁玲桄榔弄了一阵,然后倒了杯牛奶给他,“我的名字。”

 

“Fliqpy。”他便本着还礼的形式也报出了自己名字,对男人还给他早餐这件事也表现得相当理所当然,接过牛奶就喝了,他莫名觉得牛奶有些苦,但鉴于他现在在贫民区,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Fliqpy。”Shifty对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居然张口就来,这让他很惊讶,“名字不错。”

 

Shifty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给自个儿灌了杯啤酒喝,Fliqpy甚至还在他身后看见了伏特加的瓶子,他家倒是有很多贫民区不该有的东西。

 

“但你的名字简直像是臭水沟里捡的。”Fliqpy冷哼一声,完全没有寄人篱下应有的自觉,“不光彩的形容词,但好像配你正适合。”

 

“承蒙夸奖。”男人依旧笑眯眯地,把被血糊得不成样子衬衫和外套脱了下来,扔进了一个盆里,然后转身从沙发背上随手拿了件卫衣就往身上套。Fliqpy注意到了男人的身上确实没有半个在流血的伤口,但是伤疤数不胜数,有烧伤和枪伤,还有一些斑驳的刀伤,最引起他注意力的是那个腹部上的伤口,看起来并没有很长,但是深度却很惊人,对穿也不是没有可能,Fliqpy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对方的命大,“我好像上个月没交水费,现在我去借点水。”

 

Fliqpy又瞥了他一眼,他完全没有想把Fliqpy赶出去的意思,看起来倒像是Fliqpy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一样,要么就是他还在担心自己的行踪被泄露(说真的,怕行踪泄露为什么会让别人到他家里去?),要么就是这家伙因为自己的作息与他人颠倒,而觉得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去在意。

 

现在Shifty是毫不介意地端了个盆就出去打水了,也许贫民区的人都因为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没什么警戒心,对于“杀与死亡”都过于麻木了,这样看来,他Fliqpy倒反而应该是贫民区的人。

 

【你怎么回来了?】

 

【这儿不但不是你的地盘了,qpy,这儿都不是你的地方了。】

 

【我们不再一样了。】

 

闪现的回忆突然被一声巨响打断了,Fliqpy警戒地抬起头,看见Shifty刚刚用脚把门关起来了,本就不太干净的门面上又留下了一个脚印。这个家伙出了趟门,不仅没有给自己沾满血的两件衣服泡上水,甚至就连新换上的卫衣都沾上血了,更奇怪的是他的另一只手中还拎着一袋面包,感情这个混蛋出门借水借了一半还把早饭给偷回来了。

 

“运气不好。”Shifty把盆往地上随便一放,顺手把卫衣也脱了也扔里面了,还拿了块面包放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碰上黑诊所门口打群架,溅了点血,我还差点给医生误伤扎一管镇定剂。水是借不到了。”

 

Fliqpy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于这种事可以说是习以为常,贫民区就是这样,没有守序,只有混乱,所有人都只信奉弱肉强食这唯一的法则,但他没有道理这么了解贫民区。

 

“我觉得我是这里的人。”Fliqpy皱了皱眉头,接过Shifty扔过来的食品袋,很明显对方也觉得一小杯牛奶绝对不够他吃的,不过他还是把自己回忆起来的内容的可能原因老实地汇报了出去。

 

“……是是是。”Shifty愣了半晌,然后敷衍地回答了,还把前面揪下来的面包全部塞进了嘴里,“微服私访嘛,很多欢乐树的高档人都是这么说的,觉得在这能享有自由,你猜他们最后咋了?”

 

“死了。”Fliqpy冷哼一声,这种结局实在是可想而知。

 

“差不多啦,要么感染了埋葬灯玩完了,要么就被逼疯了。”Shifty拍了拍手把面包屑拍掉,又从口袋里摸出个黑色的钱包开始数钱。

 

埋葬灯。Fliqpy也是听过这种病的,不治之症,感染后会在三年至五年内毙命,症状体现在浑身血液会在流出时及流出后持续发光,而且体重会以过山车的速度急转而下,因为其100%的死亡率从和发光特性有了个很美的名字,但可惜患者不会有个很美的结局,通过血液传染的这种疾病在贫民区俯拾即是。

 

“说起来,我借不到水了,只能去交水费。”Shifty把那个破旧的黑色的钱包扔在桌上,“我下午去Lumpy那儿交,亲爱的你要一起转转吗——哦不,别拿上那个钱包,那就是Lumpy的,刚顺手拿的。”

 

Fliqpy看那家伙一时之间好像也没有好像也没有再找件衣服穿的欲望,就光顾着数钱丝毫不在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形象,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他曾经见过无数次了,相似的屋子,相似的男人,上身没有穿上衣,全身布满荆棘一样的伤疤,然后回头来和他说——

 

“嘿,亲爱的,帮个忙,把那件夹克扔给我。”

 

回忆又被Shifty打断,要不是常识Fliqpy会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但很明显那个男人连他在干嘛都没有关心,只是一个劲地给收音机调频,用空闲的手点点他身边的椅子。Fliqpy烦躁地将手上的食品袋扔在茶几上,把那件脏兮兮但至少没有血迹的牛仔夹克摔给了他,对方也不在乎是不是要找件T恤穿里面,接过就直接往身上套。

 

“埋葬灯感染人数正在增长——嗞啦嗞啦——请欢乐树的居民减少到贫民区的出行——嗞啦嗞啦。”

 

Shifty终于调准了频道,播报员的声音出现了,虽然很明显是哪天他一时兴起琢磨了半天连上的欢乐树的频道。听到刚刚被播报出来的这条新闻Shifty也是一乐,转身找了根橡皮筋把手边一沓钱捆了扔在了鞋架上。

 

“死了多少?”Fliqpy皱着眉头发问。

 

“我这栋还活着的就只有楼上隔壁的Splendont,楼下的小鹿还有我了——”Shifty把桌上的杯子随手往饮水机旁的窗台上一放,Fliqpy注意到那儿很多东西都是双个的,花纹不尽相同,但一个人住也不至于买双份。

 

“同居人?”

 

“以前?有个老弟。”Shifty有些奇怪地回过头来,然后云淡风轻地一口带过这句话,挥了挥手,“怎么突然问这个?就算有床也是你的行吗大爷?”

 

Fliqpy抬起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Shifty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了然地笑了,“我老弟去当高档人了,自从交了个高档人女朋友之后。至于这些东西,也不是他用的,另一个家伙,但他也去当高档人了,说起来你也是个高档人,我这儿是高档人收容中心啊?”

 

“而你他妈却是个贫民。”Fliqpy冷哼一声,嘴上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难得遇到个脾气好的家伙,他可没准备收敛自己。

 

“是呢。”Shifty先丢了块口香糖进口,然后又点燃了一支烟塞进了嘴里,仿佛对Fliqpy的讥讽百分之一百免疫,“我干活去了,你要是要回富人区可别说你见过我,如果要在贫民区转转小心别弄出什么伤口,也别随便杀人,虽然这里乱,杀人还是挺头疼的。还有一件事,比和那个黑诊所的医生讲话,一句也别,那家伙一个屁三个谎,连我都觉得他恶劣。”

 

Fliqpy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非得去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医生说话,说到底Shifty这种谜一般的担心不知从何而起,不过他也没准备回欢乐树去,那儿的空气让他觉得恶心,也许他会出去转转,又也许他会就这么待在这里待一上午,无所谓,房主都不在意,他才懒得去多管闲事。

 

“滚吧。”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对方。

 

Shifty打开门刚准备走,听到这句话也是被气得噎了一下:“这位大爷你就这么对好心收留你的刁民说话的啊?我还以为至少——算了。”

 

讲到一半被自己打断了的Shifty轻笑了一声,然后在鞋柜上那一沓钱旁边的铁盒里翻着自己的钥匙,他上身就套了个牛仔夹克,底下也就穿了条还沾了血迹的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靴鞋(说真的,看起来像是从垃圾桶里捡的),虽然衣着不整却也没有忘记戴他的帽子,Fliqpy眯了眯眼,无法想象对方的职业,怎么看都是无业游民,或者说是毒贩或皮条客,他也觉得有可能是男妓,但对方却没有那种妩媚的气质,脾气确实挺好,但是浑身上下都遍布着生人勿近的尖刺。

 

“很抱歉,你猜不到的,我是个站台的。”Shifty关门前又添了一句,在看到Fliqpy挑起的眉毛和睁大的眼睛后不由得笑了出来,“得了吧,别瞎想,我可没有X教授的读心能力,只是你实在太好懂了,亲爱的。”

 

然后门被轻轻关了起来。

 

你这么安于现状,你偷的宝贝到底是什么呢。

 

Fliqpy闭上眼睛。

 

 

 

 

 

 

Flippy睁开了眼睛。

 

他刚醒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哪里,所以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四周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最后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见鬼。”他咒骂,嘀咕着站了起来,摸索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胸针还在,钱包也是,“又是这里。”

 

至少他没有扔掉。

 

Flippy长吐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Fliqpy虽然无组织无纪律还毫无生活能力,但Flippy还是庆幸于对方还是有基本的常识和智商的,知道什么能丢什么不能丢。

 

他试图离开这里,但没走几步就踢到了什么,他一边懊恼于自己愈加迟钝的反应,一边低头去看脚下的东西。

 

是那盆染血的衣服。

 

这可吓了Flippy一跳,他赶紧把头抬上去,凝视了天花板两分钟之后,感觉Fliqpy并没有出来的预兆才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个老旧的塑料盆。接着他上下观察了自己全身上下有没有新的伤口,发现没有后才对那些衣服上的鲜血放下心来。

 

“我已经受够了。”Flippy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熟稔地走到Shifty的鞋柜旁边,从第一层旁边的夹柜中抽出一个塑料袋,接着熟门熟路地从中拿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后将Shifty的那个盆尽可能地往远了扔。

 

做完这件事的Flippy走到水池旁边,本来想洗把脸的退伍老兵拧开水龙头的才发现并没有水流出来。好样的,他算是知道那些衣服为什么那么可怜地待在那儿了,那个盆的主人无论过多少年过得依旧是那么颠三倒四穷困潦倒。但他才不在乎,他根本不喜欢那家伙,过得怎样他也不关心,但是如果这家伙死了的话他还是会去献上一束花的。

 

他打开房门,把Shifty塞进Fliqpy外套的钥匙随手扔回了房间地板上。

 

而他刚刚想象死亡的对象坐在外面那个油腻腻的楼梯扶手上面,拐弯处的楼梯看起来很窄,至少不应该是给人的屁股往上面蹭的,但对方就是坐地安分守己,好像这就是他家最舒服的凳子一样。

 

“血不起作用了吗?”Shifty失望而假惺惺地摸了摸自己牛仔外套的粗糙衣领,假装很悲伤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死死地盯着Flippy黑色的瞳孔。

 

“你输得很彻底。”Flippy也没有讶异,他早该想到这个了,Shifty怎么可能不考虑他会出来的情况呢,这个亏上一次小偷就吃过了,“你能看出来吧?你的命还有多久?”

 

“够长了。我们还没打完呢。”Shifty耸耸肩,从裤腰里掏出一把枪,虚晃着拿在手上,好像那不是什么致命的武器一样,他虚无缥缈地盯着他面前墙上的一个黑点,好像那是他盯出来的一样,“我倒是猜到了血没什么作用,但我准备了这个。”

 

Flippy毫无反应,他知道Shifty不会对他开枪,就算对他开枪了这个距离他也可以瞬间避开然后把枪夺过来,但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他无法阻止,可惜就算Shifty在这里再次垂死挣扎那么一下,对结果也没有任何改变。

 

他站在科尔津治的门前看着对方举起了枪。

 

他站在帕拉尼克的门前看着对方冲那个黑点举起了枪。

 

“无谓的挣扎。”

 

他说。

 

Shifty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响炸裂。

 

“关你屁事。”

 

他冷笑一声,看着Flippy因为枪响而被金色侵蚀的眼睛。

 

接着他伸手把Fliqpy推回门内,枪也同时摔了进去。然后他关上门,下楼离去了。

 

“那玩意送你啦,亲爱的。”

 

 

 

 

 

 

Fliqpy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摔倒,当机立断就要反手去撑,结果手着地后突然一滑,害得他直接一脑袋磕在了地上。

 

“什——?”他被这突然的小插曲弄得有点懵,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伸出手他才明白自己刚刚是因为什么摔在地上的。Fliqpy烦躁地把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一次性手套给扯下来,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地上。

 

然后他立刻发现了一把枪。

 

这种枪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ustomTLE/RLII,甚至还有附件导轨,是把不错的枪。枪口现在摸了还烫手,也没有上消音器,看来他就是被这把枪唤醒的。

 

换一句话说,Flippy苏醒过。

 

Fliqpy知道自己不是个完整的人格,他甚至不是外人格,本来就会缺失时间的他还有些短期失忆症,自Flippy来到堪萨斯州他就不具有什么记忆,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基本常识已经是极限了。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这里还尚未划分欢乐树和贫民区,贵族与流氓混杂在街上。

 

【你看起来惨极了,伙计,可惜我是个没钱的家伙,给你瓶苏打吧,呃,我喝过一口,你不介意吧?】

 

后来这个国家就开始拉起了警戒线,骗子是骗子,小偷是小偷,衣冠禽兽的政治流氓就是他妈的争议,而他却很快地接受了这一切——

 

【亏你还能找到这儿啊。】

 

“见鬼!”间断不停却又无法串联在一起的记忆让他烦躁不已,他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向了地板,然而很明显地板很久没经历过这么突然的暴击了,它发出了一声尖叫的苦难者的嚎叫,然后枪走火了。子弹飞向刚刚不知道被谁挪至墙角的盆,将它击成了碎片。

 

哦该死。他摇了摇头,光留宿他可以毫无罪恶感,肆无忌惮地嘲笑房东他没觉得怎么样,但在借宿的地方开枪?就连他都觉得这太过了,还打碎了一个穷人的家当,无论怎样都太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瞥了眼那个角落。

 

 

 

 

 

 

“亲爱的,你简直是个惹麻烦的天才。”Shifty中午回来从对方口中听到事情的始末之后,不由得大笑起来,特别是他发现这个天才居然根本没有任何要把盆的残骸给收拾干净的意思,他觉得他又一次哑口无言了。

 

“我完全没有这把M1911出现的印象。”Fliqpy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愧疚,可能因为Shifty看起来毫不气愤(但Shifty相信就算他暴跳如雷对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而且他觉得那把枪用的相当顺手,但他还怀抱怀疑,所以没有说出来。

 

“上帝被你自降身份的行为感动了,特地送你的。”Shifty张口就是胡说八道,他早就在这里连成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而且他现在的关注点也不在Fliqpy身上,而是在这个被打烂的盆上,他踩着碎片嘎吱嘎吱地走了过去,然后从那堆破烂中将自己的衬衫拎了出来,那本来是件白衬衫,但因为沾满了鲜血时被Shifty脱下堆在这里,所以有些地方已经粘了起来,甚至还呈现出一种棕色的恶心感。但Shifty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把粘起来的地方扯开,接着将表现出皱巴巴的样子的衬衫抖开,那枚子弹将左边衣角烧出了一个洞,边缘还有焦黄的印迹,大概因为堆起来的原因,右边的衣领处也凹陷下去一块。Shifty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把它扔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又从废墟中将他的外套提了出来,那是一件介于休闲与正式之间的黑色外套,说是风衣显得略短,说是西装又显得太长,也许是因为染了血,质感和颜色在Fliqpy眼里都有些不自然。Shifty同样没对这个做什么评价,也是检查了一下枪口就摔到了茶几上,而剩下的卫衣,Shifty看都没看一眼,拎起来就往垃圾桶里扔。

 

Fliqpy皱了皱眉头,他是没看出来这件卫衣和另外两件的本质差距在哪里。

 

“早就想扔了。”Shifty头也没回,但估计是从背后感觉到了Fliqpy考究的目光,所以自言自语一般回答了对方,“亲爱的帮我把扫把拿来,这地方得打扫一下,你看这炸得满地都是的,你还是穿上你的军靴吧。”

 

Fliqpy没有问扫把在哪,Shifty也没有告诉他,但他居然知道,他甩手扔给Shifty,对方居然也立刻接住了,好像这件事做过上万遍一样。

 

Shifty自从他在这住了一晚上之后,再没问过他要去哪,也许是觉得直白地问实在会让场面太过难堪,又觉得说话老这么兜兜转转委婉着实在他妈没意思——所以两者不约而同地都采用了沉默来解决这件事情。

 

“哦对了,这个。”Shifty把堆着碎片充当簸箕的纸拿着站了起来,开门将那堆东西倒在门口的同时把他进门时放在鞋柜上的东西拿起来放在了Fliqpy面前,“今天和一个漂亮姑娘聊了半个小时人家硬要给我的,有钱人家的姑娘真是好骗。”

 

Fliqpy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是一听啤酒,这让他感觉荒谬,一个站台的,同时是个会随手顺别人钱包的惯偷,他居然花了整整半个小时和一个姑娘聊天去骗取一听啤酒,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只想和女人说话而已,说不定这家伙是个意大利人。

 

“哦不,那姑娘可不觉得我是一个好人。”Shifty摇了摇头否定,一下就看穿了Fliqpy的想法,“她可能只是觉得我可怜而已。所以也别以为我是什么意大利佬或法国佬好吗?我是正宗——呃,也许没那么正宗的肯塔基贫民区居民,只不过后来——你知道每个州贫民区人口流动很常见,来了堪萨斯的贫民区而已。”

 

“肯塔基的?”Fliqpy挑挑眉,他半蹲在地上寻找走火时应当在地上的弹头,但没有找到,也许是刚刚被Shifty扫走了,“你来堪萨斯干嘛?”

 

Fliqpy记不得自己是哪个州的,除了短期记忆之外,他还或多或少地失去了一些其他记忆。他是一个不完整的记忆体,而不是一个人。

 

“因为我前室友是堪萨斯人。”Shifty没有看他,只是开了那罐啤酒放在餐桌上,回身把拉环扔进了垃圾桶里,“我弟当时去了肯塔基的欢乐树,我前室友想回堪萨斯,问我要不要一起,我一听,就说,行吧。”

 

“这儿的治安可是出了名的差。”Fliqpy站了起来,坐在桌边毫不客气地操起啤酒就喝,但他已经听明白了,Shifty和那个什么前室友根本就不是室友关系,哪有室友跟着室友满美国跑的,这太扯了。

 

“贫民区治安在哪儿都一样。”Shifty好像并没看出来Fliqpy已经明白了,所以他失笑,他爸出去上一趟班所“收获”的一大把皱巴巴的小额钞票从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Fliqpy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件T恤,反正看起来不像是新买的),开始点数和整理,“我上次和你说他去当高档人了对吧?前几天我才发现他已经死了,谁让他离开了我呢?”

 

“节哀。”Fliqpy随口说了一句,不过显然并不走心。

 

“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Shifty撇撇嘴。

 

 

 

 

 

 

【有趣。你觉得你怎么才能说服我?】

 

【好吧,你赢了。】

 

【这太不负责了。】

 

【但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不负责。】

 

 

 

 

 

 

“我们得在这儿分开,亲爱的,抱歉。”Shifty把刚刚喝空的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说真的,在贫民区这种行为是相当讲公德的,这让Fliqpy诧异于Shifty对道德的莫名遵守,他可以冒着被以公然猥亵罪的风险敞着上半身在大街上走,却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Lumpy就是那个我不希望你见到的庸医,也就是早上差点给我一管镇定剂的那个,让他去他娘的地狱吧。”

 

“你可以直接把衣服送去洗。”Fliqpy说,他根本搞不懂Shifty为什么弄那么麻烦。

 

“哦高档人,你懂民间疾苦吗?”Shifty嘲讽地笑了,好吧,这下Fliqpy承认,这绝对是个典型的美国人,这种嘲讽能力像刻在他骨子里的一样,“贫民区的洗衣店还没有臭水沟干净呢,是的,也许它们看起来是干净着回来了,但也许上面就全是埋葬灯了,一点点小伤口就要和这世界说再见了。想活命就必须得小心点儿。”

 

这让Fliqpy有些愤怒,他可能来自于一个肮脏的地方,也许吧,他不介意,但Shifty说的没有一点挣扎的意思。

 

Shifty已经放弃了。

 

于是他决定什么也不说了,而是抽身离去,像一个在赌气的混账小孩,而Shifty是哪个对现实失望透顶而又被世人苛责的众矢之的大人。

 

Fliqpy自我感到奇怪,他和Shifty的关系仅限于不付钱的房客和一个倒霉催的房东,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照理说他没有愤怒的理由,但他刚刚就是无名火起了。

 

他观察着四周的建筑构造和一些杂乱的店铺组成,试图从中获取一些他曾经的记忆。他也许可以敏锐地感知到自己来自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这个混乱而肮脏的无法地带,随处可见毒贩和妓女,还有被欢乐树驱除的前高档人,他们有的失魂落魄,有的紧张不已,甚至可以看见他们腰上露出的枪托,也有的依旧趾高气昂,把持着他们曾经那些无用的矜持。是的,他可以看出这些,但这些对他的记忆毫无帮助。

 

他烦躁地为自己点了根烟(这包烟是他随手从Shifty家窗台上拿的,虽说是劣质烟,但很烈,这与他想象的Shifty会抽的阴柔的女式烟不同,他不知道Shifty会抽这么呛的烟,也不知道Shifty发现了没有),接着发泄似地跺了下脚,引来了小巷里几个正在吸毒的青年的主意,Fliqpy心情正差,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但很明显神志并不清晰的吸毒青年们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有多危险,反而抱着小年轻特有的莽撞硬在脸上摆出伪装成熟的威胁表情,甚至还暗示性地给Fliqpy示意他们插在腰间的枪。

 

Fliqpy脾气正不好,就等这些刺头儿上来找麻烦了,好让他揍点人消气,但他还没来得及撂倒第一个家伙就被另外一个人捂住了嘴,Fliqpy下意识就想来个过肩摔,但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对不起——”捂着他嘴的人假笑着冲对方那些吸毒青年道歉,“我哥哥没有恶意的,你们知道的,他有点——”

 

那些吸毒青年们好像对于这种恭敬的赔礼态度非常满意,大爷地点了点头就走了,而Fliqpy还懵在那熟悉的味道和对方惊人地不被他发现而靠近的技巧里。

 

很快对方就把他拖到一边松开了手,Fliqpy看到他的脸的同时楞了一下。

 

“你怎么可能还在这?!”对方倒也是看到他也是很惊讶的样子,“你他妈的不是滚去欢乐树了吗?!”

 

“Shifty?”Fliqpy回身看见十分钟之前才和自己分别的房东此刻一脸谨慎而充满敌意地看着自己,一瞬间觉得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所以只能单纯地发出一声疑问。

 

“见鬼,Fliqpy,你他妈别装傻。”面前的SHIFTY心有余悸一般地揉着自个儿的手腕,好像知道Fliqpy会摔他一样,“你不可能还在这,我亲眼看见你回去当高档人的。”

 

这话不明不白。Fliqpy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却捕捉到了对方服装上的变化。他最喜欢的帽子不见了,那一身布满灰尘和皱皱巴巴的牛仔外套和T恤也变成了一件还挺干净的格子衬衫,而且仔细一瞧对方好像还长高了一些。

 

这他妈不是他亲爱的房东。

 

“弟弟。”Fliqpy凭着记忆言简意赅地概括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本来以为Shifty所谓的弟弟应是比他小几岁,比如说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小家伙,这样一看倒应当是双胞胎,两个人的脸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但这就更加奇怪了,在他已然模糊的那点记忆中,Shifty告诉他的是他弟弟和所谓的高档人女朋友跑了,历经关卡去欢乐树了,现在他却在堪萨斯的贫民区见到了他,到底是Shifty骗了他还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得而知。

 

“当然,难道你已经忘了?你这记性也太差了吧。”对方顶着Shifty的脸做着一些夸张的表情,让Fliqpy觉得非常搞笑,“上次我在这儿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当上高档人不是吗?你当时回来不就是为了捅他一刀结果他现在感——”

 

一道影子从一旁扑了过来,右手虎口仅仅地卡上了Shifty弟弟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Fliqpy断定这一手还是留了情的,要不然凭刚刚那个冲过来的速度,那位弟弟已经被摔得眼冒金星了。

 

“嘿我亲爱的弟弟。”按住自个儿弟弟的Shifty微笑着挤出一句话来,“你可别忘了上次我被穿成串烧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我的,别摆出一副无辜给我伸冤的样子给我他妈的多嘴。你还记得吧?出了这个家门就别再滚进来。

 

那你就待在这痛死吧。”被按在地上的人也没有生气,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Fliqpy猜这就是所谓的“上一次的对话”,“可是老哥,先别说我了——这家伙更不可信吧!!你忘了你为什么被捅了吗!”

 

“别指望我会说什么,Lifty。”Shifty从地上起来,松开了他的弟弟,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现在的Shifty看起来孤独又刻薄,无奈又尖酸,“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滚回你的女朋友那里去,我不希望耽误你任何一秒钟啊,大忙人。”

 

简直就是个家庭伦理剧。Fliqpy觉得很有趣,站在旁观人的角度总是那么清晰,这种家庭关系畸形地就像他和Flippy一样,互相痛恨又一脉相承。

 

令他觉得有趣的是Lifty说的话,像是他以前认识他们一样,而且还发生了不少事情,但他一无所知,但Shifty却表现得根本没有这回事,在和他兄弟的争辩中只字未提有关Fliqpy的任何事,两种不同的言论,但两者看起来都振振有词,他不明白那个是真实的。

 

“可我被甩了,老哥。”Lifty有些郁闷地回答自己兄长措辞激烈的驱逐令,但话的内容可怜兮兮到让人觉得有些好笑,连Fliqpy都觉得这家伙实诚地如此没有意义,一点都不像他哥哥的性格。

 

“哦?你那知书达理温婉可爱又是个超级杀人狂还曾经喝了我三瓶伏特加的双重女友终于把你给甩了?”Shifty笑了,既有些调侃的意味又看起来幸灾乐祸,“当年你滚的时候说什么来着,我绝不会跟你一样?”

 

“我从没想到——”

 

“算了吧,亲爱的弟弟,你可以随便找间屋子住住,但别来烦我。”Shifty终于叹了口气,不再理睬他的弟弟,回头看向一旁抱臂看戏的Fliqpy(难以相信他居然现在才和退伍军人说话,也难以想象他让退伍军人听了那么多家事),耸耸肩以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至少他俩的话在Shifty是否对他说谎了这件事上提供了证明,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说谎。

 

Fliqpy对于Shifty让自个儿弟弟可怜兮兮地待在原地颇有些好奇,可既然他俩听起来这么有深仇大恨,他也没有什么多管闲事的必要,说真的,这一切和他毫无关系,无非是Shifty的弟弟可能会威胁到他又没有床睡,可他也并没有什么必然的理由非要住Shifty那阴暗干燥的公寓中,只是有这个便利提供给他罢了。

 

“哦亲爱的,你不会在担心他吧?那真可爱。”Shifty本就没想和Fliqpy一起走,不过是闪人之前想通知一下他,但回头后看见Fliqpy还愣在那里没有走也是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吐出了这句话。

 

典型的Shifty式嘲讽,像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该死的Shifty式嘲讽,他为什么申请个专利或什么的,就叫“诡诈的讽刺(shifty sarcasm)”。

 

“现在得出了一个问题。”Fliqpy努力控制自己对这种话充耳不闻,他觉得自己的脾气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可以称之为好的情况了,真他妈是一物降一物。

 

“我很乐意倾听。”Shifty摊了摊手,然后抬抬下巴示意Fliqpy边走边说,可能只是不太想在看着他自己孤零零地被留下的兄弟而已。

 

“我以前住在这里,并且与你认识。”Fliqpy说是一个问题,却用非常确定的陈述句语气说了出来,反正他也只是想要确认,“你现在却装不知道。”

 

Shifty沉默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突然盯向了自动贩卖机,像爱上了它一样不愿挪开眼神。

 

“嘿亲爱的……”他欲言又止,让Fliqpy眯起了金色的双瞳。

 

“我希望你清楚……”他终于又回过头来,看起来一脸诚恳(这幅表情在Shifty脸上出现差点没把Fliqpy吓得退后两步),“这招对酒吧里的女招待可能有点用。但我?不可能,对不起。”

 

又一个“诡诈的讽刺”,他受够了。Shifty就是他妈的这么恶劣,不用死去吓吓他,他就会有成千上万种搪塞你的方法。

 

他已经熟悉到了可以对这种嘲讽非常平静,这他娘的绝对不正常。

 

 

 

 

 

 

Fliqpy自己去找了那个Shifty所提及的庸医Lumpy,可能Shifty是真的不想让他去找这个家伙,可凭Shifty那个恶劣的性格这又可能是个圈套,无所谓,他不在乎,现在他认识的——或者说他可以找的人屈指可数。

 

“你应该不记得我才对啊。”对方看到他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把右手上也许是淋巴液或是什么其他器官的液体随手擦在了自己的白褂上,这件衣服本就不干净,上面布满恶心的水渍,可偏偏它的主人还不甚在意,居然还将左手拿着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是不记得你。”Fliqpy没有直接观察对方,只是一边盯着自己的鞋跟一边跺了跺它,那上面居然掉下来一片指甲,“不只是你。”

 

“还有你的老姘头——”Lumpy了然地点了点头,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你的失忆症绝不是天生的啊,药物使然吧。”

 

“也不知那家伙。”Fliqpy懒得去纠正对方怎么在他面前称呼Shifty,他反而注意到了墙上的大脑图示,那张海报的右下端有三道抓痕,拉出了三道印迹,最角落的木椅上好像还有什么暗红色的长条物堆在上面,他能认出来那是小肠。

 

“那你忘得真够多的,伙计,你回来的时候撞到了你那顽强的脑子了吗?”Lumpy感慨了一声,看样子知道Fliqpy有短期失忆症,而且在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之后还进行了他可以忍耐的,比“诡诈的讽刺”低级的多的嘲讽,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点。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来的,该死的。”Fliqpy咒骂了一声,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遗忘了多少记忆,虽然他记得很多东西,比如龙息、埋葬灯、欢乐树。但他忘记的更多,他没有任何以前事情的印象,他开始相信Lumpy的解释——药物使然。

 

该死的欢乐树,该死的Flippy,那个他妈的背后做鬼的懦夫。Fliqpy在心里咒骂,他连胆小鬼Shifty都不如。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为了从我这获得你的记忆?不,着你别想了。”Lumpy看出了他想要的是什么,无奈地回绝了他,或者说,压根没有无奈一说,还颇有些幸灾乐祸,贫民区就是这样,只要自己净身出户,可以踩在其他所有人的痛苦之上。

 

“封口。”Fliqpy武断地下了推论。

 

“并不是,我又不是你家房东,给钱就开口。只是我们根本不熟。”Lumpy从柜子里取出一罐药,Fliqpy注意到那叫赞安诺,他总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但失忆症——又是该死的短期失忆症,将所有一切有关的记忆都抹去了,这让他再次大为光火,“我不知道你哪来的,你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你是个同时患有失忆症和龙息的可怜杀人狂,走过一段时间,忘得一干二净又回来。”

 

“我他妈没有龙息!!”Fliqpy捕捉到了这个词,无礼而又暴躁地反驳道,他只记得那个混账——那个绿发黑眼该死的和他共享一个身体的混蛋告诉他这金瞳与生俱来。

 

暴怒之下Fliqpy惊奇地发现自己非常明确地知道Lumpy这个庸医在说谎。

 

他不只知道这么多,天杀的,他准确识别谎言的能力以前可没有,他不得不承认他从前对这种直觉一无所知,但这个来源他又忘得一干二净了,没错,又一次。

 

Lumpy知道很多事。他可以看出来,也许不到知道所有事的程度,但绝对可以理清目前发生的所有怪事。

 

不过他选择不去指出,又是一个令他自己都惊诧的决定,他充分相信以前的自己会很愤怒——不,非常愤怒地掏出他的枪或是军刀,暴力制服永远都是一条捷径。但现在没有,他不想,或者说他可以等待,等待一个破绽,而不是自己的直觉。

 

【恐惧确实可以让别人屈服就是了。】

 

【但太强硬了并不有趣。愤怒,只有他人的愤怒才能让你知道更多的东西。】

 

“对了,Fliqpy啊,你来这那个绿毛贼不知道吧?放弃再从我这套话了,算我求求你,我再和你说一件破事我的这个小诊所里的东西不出三天就会全部消失,我还完全没办法,我可担不起这风险。”Lumpy倒是急于把Fliqpy赶出去,连自己有所隐瞒这件事都懒得瞒着Fliqpy了。

 

Fliqpy眯了眯双瞳。

 

“你为什么不愿意待在欢乐树呢,Fliqpy。”Fliqpy出门前听见Lumpy压抑的低笑,“只有这样他才会把你带回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Fliqpy丢了一句话下来,也丧失了继续问下去的欲望,他本就没兴趣刨根问底。

 

说罢他又看了眼Lumpy,仿佛想从对方看出什么反转颓局的机会,但终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他扫兴地耸了耸自己的肩膀,走出了这家肮脏晦暗的诊所。

 

 

 

 

 

 

结果他却看到Lifty坐在客厅里。

 

对方已经脱下了那身看起来衣冠禽兽的衬衫,换上了脏兮兮的套头衫,正蜷在椅子上玩手机,这种东西在贫民区根本不存在,不过鉴于这对兄弟都曾是惯偷(也许不必用过去式),这部手机应该还不至于被别的家伙摸走。

 

Lifty看见他进来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冰箱旁拿出一瓶啤酒扔给了他,Fliqpy驾轻就熟地接住了,Lifty的表现很平静,像已然接受了Fliqpy在这里的事实。

 

不过这样倒是确实可以看出Lifty是Shifty的弟弟,也确实在贫民区为自己的老命拼过不少次,还没有欢乐树的人矫揉造作的矜持,那种颓痞的气息依旧丝毫不减。

 

“你别那么看着我,Flippy,我也不算私闯民宅好吗?我也是来过老哥在堪萨斯的这所公寓的,他要是不想让我进来早就换锁了。”Lifty看Fliqpy站那开着啤酒但只是眯着眼睛看他让他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只能补上解释,“我是听说老哥来堪萨斯才离开肯塔基的欢乐树的,上次只是看看,这次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才和Lammy掰的。”

 

Fliqpy莫名其妙,Lifty冲他说了一堆话,一句都没回答到他想问的问题上,况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对方就可以蹦那么多话出来,当然,Shifty也有这个烂毛病,但至少Shifty可以看出他想知道什么,掺杂在一通废话中一股脑地告诉他。

 

“但我可没想到你会回贫民区来。”Lifty虽然甩给他一瓶啤酒,但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浸满了敌意,这种敌意冰冷刺骨,隐藏在绝对善意的皮囊下,“我今晚不会留在这里,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会回来?”

 

“问他妈的Flippy去。”Fliqpy没好气地回答道,Lifty似乎并不知道他有短期失忆症,否则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Lifty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要说什么,但又活生生地把那句话吞回去了。

 

“如果你在意我哥去哪了。”Lifty终于抓住了重点,“他去赚钱了。”

 

模棱两可的回答,Fliqpy可以想象这两个字背后是什么东西,拉皮条,贩毒,卖淫,偷窃,都有可能,贫民区的艰苦生活,当然了。

 

Fliqpy把外套脱下来,扔到随意乱放的木制板凳上,他走到水池边,发现那里已经泡上了Shifty要洗的衣服,水因为泡开了浸满鲜血的一副已经变成了深棕色,看起来倒是没有干涸的时候那样恶心了,把水龙头拧开之后也有水流出来,这让他突然有种想洗把脸的欲望。

 

但一件事停止了他。

 

他发现镜里的自己,瞳孔内圈是黑色的。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毫无疑问,无论是Flippy还是Shifty都这么和他说过。但他现在瞳孔内侧居然有属于Flippy的黑色,这甚至让他感觉恐惧。他们是封存在同一个匣子里的两只野兽,金色和黑色就是他们的领地,他们不愿意让给对方,也对对方的领地不感兴趣。而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他不明白这代表着他和Flippy开始同化了还是他开始消失——为什么是现在?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不知所措,他站在镜子前面和另一个自己对视,他站了很长时间,直到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感觉到不对。

 

“嘿,老兄,你在干嘛?”Lifty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一次走向冰箱,拿了一个金枪鱼罐头出来,这让Fliqpy对对方有点刮目相看,他以为从贵族那儿下来的人都无法立刻吃惯这些东西,哪怕以前在这里长大(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从欢乐树来的,吃罐头吃得照样很满足),但Lifty就拿得像这罐头就是他的毕生追求一样,“被自己帅傻了?”

 

和他哥一样喜欢开拙劣的玩笑。

 

他突然就失去了待在这里的兴趣,这儿充满了秘密,令人作呕。他喜欢的是直截了当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事。

 

“不你不能走。”Lifty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的想法,这点能力和他哥也一脉相承,“你知道把一个人从欢乐树偷渡到贫民区有多困难,对吧?难得就像让老哥哭着向你道歉一样。”

 

不错的比喻。Fliqpy简直想夸奖他,但依旧对Lifty的话半个字都没听懂,就算他是被偷渡过来的,偷渡他过来的人也根本没有露过面,他不明白这个和Shifty差不多的低级克隆货到底想表达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阻止他离开。

 

“那偷一个东西有多难?”他反过去质问Lifty,他突然想起了Shifty刚和他见面时说的那句话,“欢乐树到底见鬼的有什么宝贝?”

 

“你是装傻还是什么?”Lifty焦躁地站起来,看起来他也没听懂Fliqpy在说什么,好极了,他们俩在听不懂的情况下对话,“他们能有什么宝贝?你从那里来,你知道的——男人将纸币丢在地上,每一张都能让贫民区饿死的人再活几个月,女人们比男人们还奢侈,她们佩戴鸽子蛋那么大得钻石,扭着屁股穿梭于所有的夜总会,看腻了就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扔进下水道,被冲到贫民区的人永远够不到的地方,他们吃着最好的东西,穿着最华美的服装,干着最下贱的事情,有着最肮脏的灵魂,他们挥金如土,就仅仅是为了庇护他们那狗屁一样的身份和地位。”

 

“你哥可说他偷了欢乐树最宝贝的东西来这里。”Fliqpy对对方宛如愤青的语气语带讥讽,“总不可能是地位吧。”

 

Lifty楞了一下,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Fliqpy。

 

“那是你啊,伙计。”Lifty一顿一顿地说,好像没个词都在掏空他,“你是欢乐树罪恶勾当的枢纽质疑,Flippy。你就是我哥偷来的宝贝。”

 

 

 

 

 

 

“等等——先别急着生气,让我猜猜。”

 

Shifty进门看见Fliqpy的一瞬间就伸出左手制止了他,然后抬起头来只是对方的眼睛。

 

“你去找了Lumpy那个该死的家伙,又听我那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的弟弟扯了一通你自己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现在大概知道了赞安诺的事,对不对?”

 

基本正确。Fliqpy想,但赞安诺他妈是什么?他也这么问了,那不是那个庸医那里的药吗?!

 

“失策。”Shifty楞了一下,“Lumpy没告诉你?这不可能啊,这家伙怎么这么有骨气?那我刚刚是不是不该把他的锁给捣鼓坏?”

 

“好,你说完了。”Fliqpy强硬地打断他,上前两步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你把我从那个该死的地方偷渡过来,你让我他妈的失忆了,你想干什么,你又究竟是谁?!如果你认识我,你应该知道我可以在这里瞬间拧断你的脖子。”

 

Shifty的瞳孔睁大了,好像Fliqpy刚刚说的话深深地冒犯到了他,最终他的眼中有什么光芒熄灭了,他垂下眼睛,露出一个干瘪的笑。

 

“如果你这么认为。”Shifty的声音嘶哑无力,“那你就回去吧。”

 

没有人动,Fliqpy没有松开他,他自己也没有抬头,他们在沉默中对峙。

 

“走吧。反正我弟弟也走了,是不是?”最终还是Shifty再次败下阵来,他徒劳地掰了掰Fliqpy钳子般的虎口,他已经感觉呼吸困难了,“我还有衣服要洗,晚饭还没吃,你也快点回去,我也犯不着每天晚上和那群人玩躲猫猫了。来找你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你要杀了我,我也没法阻止你,对吧?”

 

“谁他妈和你说我要回去?!我他妈要理由!!”Fliqpy又紧紧手上的力道,他向Shifty靠近过去,他看着对方的脸,疯狂的熟悉像藤蔓一样席卷着缠上他的心头,他曾经看过这张脸无数次,好像亲吻过,拥抱过,最后一个别离的微笑。

 

“可是没时间解释给你听了,亲爱的,你走吧。”Shifty自嘲地笑笑,然后他歪着头看着Fliqpy,仿佛想起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了你上次来的时候。你真的吓死我了,大半夜站我家门口,我手上的啤酒罐都掉到地上了,我楞在那儿百思不得其解,Flippy怎么会放你回来呢?然后你就用你的军刀串了我,我还在琢磨那个问题呢,连痛都没感觉到,我费解地看着你,最后我才发现——”

 

他没能说完那句话,因为他所被抵着的那堵墙被打穿了,迎面的气流把他最后那几个词给吞掉了,连着他和Fliqpy一起向后甩去。Fliqpy立刻趴了下去,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把Shifty的脑袋按住了,同时护住了对方,他对自己这个行为一愣,但他决定还是把它当成反击的本能,Shifty只不过碰巧出现在了那里。他从腿部抽出一把军刀,他知道这堵碎墙对面的家伙绝不好惹,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墙之所以会碎不是有火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它是被人一拳打穿的,而且是一个人,他一拳打穿了一堵墙。

 

“说真的,Shifty,我本来不想来这里的,但你非要带走我的朋友Flippy。”烟尘中的阴影说,“让我找了好久。”

 

“……”这时Shifty突然从地上腾地跃起,右手按着蹲着的Fliqpy的肩膀,劲很大,令Fliqpy都有些吃痛,但是Shifty现在散发着和他平常完全不同的令人胆寒的气场,而他听见了Shifty的声音,扁平、刻薄而冷淡,没有任何调笑以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Shifty这种说话方式,“滚出去,这儿不是你的欢乐树,Splendid。”

 

“你可没有筹码对我这么说话。”被Shifty称作Splendid的人终于从烟尘中一步踏了出来,那是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又在眼睛上围了个愚蠢至极的红眼罩的蓝发青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可和欢乐树的政治相关。你可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小偷。”

 

“不我有。”Shifty依旧死死地按着Fliqpy,好像防止他暴起,又像是在提防Splendid过来抢走他,“希望你没忘记元素周期表里某个家伙的厉害。”

 

“你不可能还有。”Splendid略带戒备地嘲笑他。

 

“你可以试试。”Shifty笑了,这时他突然松开了放在Fliqpy肩上的右手,“对不起,亲爱的,这位高等人是来接你回去的,我可没资格不让你回去,反正你一开始也不想来这儿。”

 

“没错,再一次,连我都不想来这里。”Splendid居高临下地评价,Fliqpy有些好奇,一个能单手锤穿墙壁的人,Shifty有什么能让他害怕。

 

“可你来了。”

 

不属于他们三个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爆响,又一个人打破了Shifty的天花板,从上方飘了进来。

 

“这家真是不能好好住了!”Shifty尽力用手护住自己的脸,防止随着气流飞舞的碎片不要无故误伤。

 

“dont。”Splendid笑着摇摇头,“这可真是个惊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以为你已经作为失败品被杀了,贫民区这么乱,按你的性格不应该把这里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都他妈说了老子不要回什么狗屎欢乐树!!给我他妈的理由让我待在这里!!!”Fliqpy拎起Shifty的领子就骂。

 

“Splendid。”飘下来的Splendont从喉间挤出一声冷笑,“你就是最大的混乱,你知道的。”

 

“好,可以。”Shifty蹲下来,用冰冷的右手摸了摸Fliqpy的脸颊,像在安慰他,“但我们得跑路。下面做出选择吧,亲爱的,你是愿意留在这等他们打完听Splendid的解释,还是现在相信我跟我跑,我告诉你的真相?”

 

 

 

 

 

 

【你在这儿啊,亲爱的,我可找了你好久。】

 

【Flippy居然就让他们这么绑着你?】

 

【对,绿色的光,好看吗,Flippy送我的小礼物。】

 

【你被灌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镇定剂?还有赞安诺?这两个一起吃是在搞笑吗?】

 

【所以你现在动不了,还有可能失忆。】

 

【做出选择吧。】

 

【好,我带你走吧。】

 

【我带你走。】

 

 

 

 

 

 

原来如此。

 

 

 

 

 

 

“Shifty。”Fliqpy说。

 

“对,那是我名字。”Shifty挑挑眉,没搞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喊他,“所以你做出决定了么?再不做我就要跑路了,这么好个非人类对峙把我晾一边的机会我可不能让它白白溜了,再死在这我就——”

 

Fliqpy一掌把Shifty往地上按了下去,一颗子弹堪堪擦过他的头顶飞过,Fliqpy眯起眼睛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一个女人正在给她的来福装弹。

 

“啧,Petunia。”Shifty从地上爬起来,很明显也看见了那个女人,“她在欢乐树把我左手射了个对穿,现在还疼得要我命。我就知道她会来,她恨透我了。”

 

Fliqpy皱了皱眉头,看着Shifty的左手,难怪他一直带着黑色的军用手套。但令Fliqpy皱眉的并不是这个事情,而是他发现Shifty黑色的手套好像在隐隐发着绿光。

 

“埋葬灯。”他轻声念出了这种症状的名字。

 

“是啊。”Shifty低低地笑了,好像那是他的财宝,“Flippy送我的大礼,我喜欢极了,亲爱的。”

 

“Shifty。”Fliqpy抿起嘴唇,将军刀收了起来,重新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这次我带你走。”

 

Shifty愣住了,听到前面那句话他还了然地勾了勾嘴角,仿佛做好了失望的准备,但后一句话彻底把他讲傻了,他从没考虑过会有这种情况,这位在很多情况下要么处之泰然要么跪地求饶的家伙第一次实打实地呆住了,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失忆的恋人说了一句话。

 

“你想起来了?”他干涩地挤出一句话。

 

“你找了多久才找到我?”Fliqpy皱着眉问,好像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欢乐树那么大,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溜进去的。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吃他妈的赞安诺了。”

 

“你想起来了,亲爱的。”Shifty低下头去,好像此时笼罩他生命的黑暗苍穹正在一点点地分崩离析,光自上而下地透了进来,他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与纷争。缠绕他的那么多疼痛和折磨一刹那完全消失,他现在自由而欣悦,“可以拥抱一下吗?”

 

“当然不可以。”Petunia从楼道里翻出来,躲开了Splendid和Splendont互相投去的激光,“这鬼地方真他妈脏死了。”接着她端起了她的来福。

 

Shifty没能躲过这突然的剧情突转所带来的子弹,Fliqpy也是,但至少他们都及时侧身避让了,那子弹先擦过了Fliqpy的手臂,接着洞穿了Shifty的右肩。

 

“好样的Petunia。”Shifty讽刺道,“你不能因为我比你少一个洞就嫉妒我,你要给我开几个洞你才——”

 

Fliqpy没等Shifty说完那句话,他立刻冲上去把Petunia按倒在地上,同时将她手中的枪夺过来随手扔下了楼梯,右手则狠狠地抓住她的头盖骨,Petunia没能做出任何挣扎,准确地说她连尖叫都没喊出来,她就听见她的头骨噼啪碎裂的声音。

 

她被活生生捏裂了头骨。

 

Splendid很明显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在与Splendont打斗的过程中居然还抽空飞来一脚把Fliqpy踹飞了,紧接着回身就想一道激光直接打碎Shifty的脑袋,可Splendont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拳狠狠砸在对方脸上,把Splendid直接连着还算完好的一面墙打飞出了这间公寓,两名非人类显然觉得这儿狭小地无法打下去,于是直接离开了这里。

 

“也许Petunia不会再给你开洞了。”刚刚被Splendid踹飞的人从废墟里爬了起来,轻声笑了起来,这不像Fliqpy的笑声,“但也许我会,Shifty,你那声枪响到现在还在我耳边回响呢。”

 

“Flippy……”Shifty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忘了还有大爷你了。可是你赢不了,对不起,亲爱的知道了所有事,现在的他可不会那么听你话了,而现在的我无所畏惧。”

 

“为了治龙息,我不得不那么做。”Flippy指指自己的眼睛,他的情绪总是那么稳定,所以金瞳并不严重,更像是他原本的黑瞳,“没错,也许我没法赢,可你也是输家,你输得比我还惨,Shifty,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绿光,埋葬灯现在遍布你的全身,Fliqpy刚刚才被擦伤,伤口还新着呢,它现在隐隐作痛。你知道传播条件是什么,你现在都不敢碰我。”

 

“有趣。”Shifty摸了摸下巴,他现在确实像一个绿灯侠,所以他对对方的前半句话无从反驳但很明显后面那句话他不是很同意,“我不敢碰你?为什么?你对我来说竟然如此重要?”

 

这三个问句语气太过理直气壮,让Flippy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张口结舌了一下,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Shifty,好像他变了个人或是跳了个桑巴舞什么的。

 

“如果你是指亲爱的,那你可别担心,甜心。”Shifty促狭地笑了一声,“亲爱的不会介意的,他知道我有这玩意,他也知道我有伤口,在手上,但他刚刚还是想扯着我的手把我拽出去。真可惜,你是不会懂的。”

 

你是不会懂的。

 

关于遗忘与牺牲。

 

你是不会懂的。

 

关于生命与爱。

 

 

 

 


 

 

爆裂声再次把Fliqpy唤醒。

 

Shifty把枪颤颤巍巍地放了下来,血在他身上流淌,他看起来像围着假日彩灯,绿色的航标指引着Fliqpy看向他的方向。

 

“嘿亲爱的,我希望你耳朵还好,我不得已采此下策。”Shifty嘶哑着嗓子对他笑,他左手握着一把M1911,就是他送给Flippy的那把,“别过来了,这样就够了,你身上被我弄出来不少伤,这里全是埋葬灯,你会死的。”

 

“我他妈可不在乎。”Fliqpy冷哼一声,抬腿就要迈向那边。

 

“可我他妈在乎,你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把血滴你身上?”Shifty颤抖着举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看起来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去举起枪了,所以他靠着残破的墙角滑了下去,“很高兴我这一生还能用到这种威胁方式,真是新奇的体验。”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停。”Fliqpy和没看到似的,一脚踩进了幽幽发光的血迹里,“你不敢死,胆小鬼,你不敢,你敢把我从欢乐树那个该死的地方带回来,你敢带着那什么该死的传染病往Flippy身上招呼,但你不敢真的碰到,你也不敢死。”

 

“看你这双习惯了偷窃和杀人的手,Shifty。”Fliqpy在Shifty的面前蹲了下来,从他手上把枪掰了下来,绿色的血液流进了他臂膀上的伤口,致命的病毒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现在它们连扳机都不敢扣动。”

 

“可我要死了,亲爱的。”Shifty低声笑了起来,无奈而又苦涩,他的眼中流出了血,一开始还是红色的,又在一瞬间向绿色转变过去,绿色的光徒劳地照亮这昏暗的一隅,“你这样没有意义。这一切就这样了,这就是一切的结局。”

 

“闭嘴,Shifty。”Fliqpy冲他轻声说,他从没听过他的爱人用这么安抚而又轻柔的语气说过话,好像他们的宇宙就是这样一个狭小的地盘,拥挤的果壳,他们在这里苟延残喘,逃离着窒息的结局,“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原来你还这么文艺,亲爱的。”Shifty短促地咳出一声笑来,生命正在飞速流出他的身体,他看见Fliqpy的血也开始蜕变成绿色的了,对方也感染了这个致命的病毒,而他们都毫无怨言。

 

“这把枪要做的事就只有这个。”Fliqpy把枪抵住自己的下颌,他现在非常平静,所以龙息没有体现出来,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Flippy,但Shifty知道他不是,Flippy看他的眼睛里总有厌恶和蔑视,而现在只有平静和爱意。

 

“晚安。”Shifty说,“晚安,离别是这样甜蜜的凄清,我真要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

 

“晚安。我的爱人。”Fliqpy冲他嚣张而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在Shifty阖上眼睛后,扣下了扳机。

 

 

Fin。

 

 

 

*:选自《罗密欧与朱丽叶》,朱生豪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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