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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無泣

行列之间

行列之间


开学的时候文学社的征文。原创。



小说
以“我的生命结束前已结束过两次”作为开头,写一篇小说。题目自拟,字数不设下限,不多于一万字。





我的生命结束前已结束过两次,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这不是矫情的人的一生会死三次理论。而是实打实的死亡,我的血液喷薄着离开我的躯体,好像那里面藏着凶恶的东西。


第一次是在某一年的三月二十日,那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在上午十点十八分二十九秒时,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的脖子上摘下了我的头颅。我猜那就是我平淡无奇的第一次死亡。


我费解地看着他,他也费解地看着我。我现在才开始奇怪我当时为什么居然没有任何想夺回我的头的想法。可惜的是可能我再也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因为我不记得一切的开始和结局,我只记得他干涩着嗓子对抱着的我的脑袋说:“嗨。”


我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他的表情像是他也没明白,所以我只能高速转动我的脑子,试图找到一个适合的问题,比如说你是谁,比如说为什么我脑袋在你手上,比如你为什么要拿掉我的头,最后我还是把所有问题吞了进去,憋出来一个干瘪的:“你好。”


后来想起来那可能不是我第一次见他,但当时的我对他的脸确实毫无印象。我自己都不明白这种熟悉感是哪来的,我信我自己过目不忘,具有熟悉感这件事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


是的,也许你期待着有什么更好的内容,但我只能遗憾地和你说,对不起,没有。这就是我的第一次死亡,否则为什么我会说他平淡无奇呢。它平淡无奇地就像是你每天随手按下主机的关机键,它平淡无奇地就像躺在垃圾桶里慢慢蜷曲缩小的玫瑰花。














我遇见她的时候恰逢我令人痛恨的第二次死亡。当时我再次瞪着眼看他从我的胸膛中挖出了我的心脏,我看着从我体内喷涌而出的液体溅了他一头一脸,我们两者竟然都没有觉得恶心。这时候她打开门进来了,看到室内的场景后立刻惨叫一声。他匆忙地跑过去和她解释,而我只是看着她金色的头发,心想,你真美,天哪,你真美。


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说我的第二次死亡令人痛恨了。因为她竟因为我受到了惊吓。


我开始有点痛恨自己悲惨的语言表达能力了,也许我可以用上百种词汇来表达“美丽”这一种意思,我却不能把她们拼接在一起,我不能只是看着她说,天哪,你真是美貌绝伦;天哪,你真是美到心碎;天哪,我爱你。


这太愚蠢了,连我都受不了。


可我看到他拿着我的心脏走到她身边急急忙忙地解释的时候我依旧忍不住用我空洞的胸腔雀跃了起来,我恨不得现在冲着他大喊,快,将我的心脏献给她,为此我可以原谅你杀死我两次,为此我也愿意就此彻底闭上眼睛。


但他没有。即使我知道,就算他这么做了她也不会要。但我甚至因为他没有做这件事而对他心怀感激了,因为他至少给了我一个可以怨恨的人和我可以怨恨他的理由。


最后她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眼里蕴含着什么,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擅长过。但至少我可以为她曾为我惊叫而自豪了,因为那是我的成就,她为了我而担心,我在那一瞬间成为了她人生的中心。我知道这变态而自私,但我无可抑制地去这么想,我不应该这么想的。你以为这是歉疚?不,这不是单纯的自我苛责,我不应该能这么想的。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令人痛恶的是这并不能构成我不去爱她的理由,与之相反的是我一天比一天更爱她,我爱她金色的发梢和蓝色的瞳孔,我爱她的巴勃罗聂鲁达诗集,我爱她的卡尔维诺纪念版明信片,我爱她的笑和她抿起的唇角。我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时会看到她从我面前慢慢踱过去,哪怕她没有给过我一个侧目,甚至还颇为忌惮地往外挪了几步,我也早已满足。


我听到吸尘器呼呼地嘲笑我,她说,不可能的,你爱上她?太荒谬了。


我听到微波炉叮地一声嗤笑出声,他说,做梦。


后来另一个我认识的人来找我了,为了与“他”作区分,在这里我可以称他为零零二,因为我想不到别的方式可以称呼他。零零二看着我说,我的兄弟,你为什么要过着这样的生活呢,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的餍足与渴求。而你深陷泥沼,无法自拔。这正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的地方。


他说我可以让你自由。


我看着零零二没有说话,说真的,我觉得他可怜而又可悲,但我客观地觉得也许在他的眼里我也是这样的,但他愿意在他看来拯救我,而我却没有方法让他摆脱这个愚蠢的观念。


我说,那不是自由,那是绝望。


零零二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那之后我追悔莫及的那个下午到来了,我手里捧着整整一把玫瑰花,僵硬地跪下来(我甚至听见我的关节吱呀作响的声音,它们发出机器般的轰鸣),对她说,你真美,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会对你好的,好过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类


她先是瞪着眼睛看我,正在我以为她要接受我时,她尖叫着冲出了房子,将我一个人丢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


后来他怒不可遏地冲进来,手里拿着一把螺丝刀,这场面既让我觉得好笑又让我觉得恐惧,以至于我将被尖叫拒绝的悲伤删除了。


“你怎么这么做?!”他说,“你怎么敢再次——你这个他妈的没用的失败品!!!”


“我什么都没做。”我说,有些费解地看着他,如果他不爱慕那个她,他应该没有资格生气,但他此刻却表现地像我深深地冒犯了他一样,“你的措辞真无礼。”


“你这个蠢货!!”他冲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又失败了!我他妈要把你关掉!!!”


然后他按下了我的电源。
















从今天我开始写日记了。


我的生命结束前已结束过三次,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这不是矫情的人的一生会死三次理论。而是实打实的死亡,我的血液喷薄着离开我的躯体,好像那里面藏着凶恶的东西。


我不记得一切的开始和结局,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我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我曾经看过婴儿的图片,我却不知道我作为婴儿是什么样的。


好像我继承的这个机器人的程序记忆曾经记忆过爱慕过一个女人,然而我没有从任何数据中找到那位女人的图像或是有关的事情,也许是我的前代删除了它们,又也许是他没有将情感记忆导入进我的躯体。


他怎么可以爱上女人呢?这是做不到的。


我是004号机器人,可我并不知道我的编号的来源。


今天家里来了一个女人,我看着她金色的头发,心想,你真美,天哪,你真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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