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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無泣

【茸布】暴风雨夜与红皇后

暴风雨夜与红皇后

 

一个片段,没头没尾。

我流茸布。

 

 

 

 

乔鲁诺。有人在喊他,外面传来了窸窣的响声,他睁开眼睛透过窗户去看外面模糊的人影,在拉出的紧密雨布中,他看见了一个身影慢慢站起,紧接着,布加拉提就打开了车门,坐回到驾驶座上,他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啪一声砸在了座椅上。乔鲁诺猜想如果现在他使用替身将刚刚的那滴雨变为一种生物,它会成为一条美丽的孔雀鱼。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他仅仅是从口袋中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并把它递给了对方。布加拉提有点微怔,但他依旧接过了,用那枚手帕轻轻擦了擦自己泛黑的手指,乔鲁诺看着白色的布细密地擦过他的每一根指节,在那上面印下细微的黑色指纹:他的身上还散发着一种隐隐的机油的味道,脸上都沾上了黑色的痕迹。那些黑色的油滴与他衣服上的黑点混在一起,分不真实。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布加拉提正冲他轻轻露出一个微笑。

 

“还有油。”布加拉提在乔鲁诺看向天色的时候说,他的笑容又消失了。仔细想来,布加拉提并不是很喜欢笑,他总是在担心各种各样的事和各种各样的人,所以眉头总是紧皱的,仿佛那里的狭小阴影缩下了他所遇到的所有苦痛。乔鲁诺一边听着布加拉提说话一边打开车里的灯,布加拉提的声音有点低,但是却没有威慑人的感觉,当他擦完手的时候,他将手帕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仿佛是准备清洗完再还给他。乔鲁诺擦开窗子上凝结的水雾,看向了外面,布加拉提进来的理由就是雨,现在雨势越来越大了。“车子也没有什么故障,大约只是突然出了些问题。”布加拉提继续说,作势就要启动汽车,但是乔鲁诺阻止了他,他和布加拉提对视,布加拉提深沉的蓝色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他的发卡在车内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了不同的光,雨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无限蓬勃起来,击打在车窗与车前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等雨小点再走吧。”乔鲁诺提议道,现在雨遮蔽了他们大部分的视野,行车确实并不安全。但硬要说的话,乔鲁诺在意的并不仅仅是这个。刚刚递交手帕的时候,他摸到了布加拉提的手:布加拉提的手一向是温暖的,上面因为曾经的斗争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茧,但那恰好让他宽厚又直接分明的手变得干燥起来。可现在不是这样的,在外面沾湿雨气的之后的布加拉提的手是潮湿而冰冷的,上面还有机油残留的有些粘稠的质感,好像每一个事物都想在他的手上刻下什么痕迹,与他永存下去。

 

“说得也是呢,看样子这个雨一时间也不会停下来。”布加拉提说。他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了,这时候他才显出二十岁人的年轻来。雨像是要夺走他一样在他身后的窗外嘶吼,乔鲁诺一时间竟觉得他并不是与布加拉提在一个安全的封闭空间,而是一片危机四伏的丛林中,如果稍有不慎他可能就会失去什么,“我应是与阿帕基一起乘那辆车的。”他仿若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乔鲁诺征询意见。

 

乔鲁诺巧舌如簧,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它们盛满他的嘴巴,让他不落任何人的头脑得以极致发挥,但当面对布加拉提,那一切又像是没用的空文,文字到布加拉提的那边就融化了,变为似水一般柔软的东西,仿佛布加拉提也拥有了特里休那般能软化一切的力量。就像现在:他该怎么回答布加拉提呢?他冥冥之中又不想对对方说,你是当和阿帕基做一辆公车离开的,你已经站在了那个站台,手上握着那枚车票。阿帕基拍了拍你的肩,示意你上车,如果你在那时便走了上去,你就不用和我一起被困在这条路上,不用面对狂风骤雨和可能困住我们的一切,那未可知的结局还在远方,我们都不一定能见到这之后的彩虹。但当布加拉提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又没有想要离开他的一丝想法,风雨飘扬的大海上,他是一个锚。可即便如此,他这时又不知该用什么理由说出布加拉提应该在他身边这句话,在他的世界里,布加拉提就是他身边的人,他习惯了一个人,却没法在找到布加拉提之后回去那个一个人的生活:杂草遮掩着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当他回家时,殴打便如数降临,再往前一段时间,又是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中的彻夜黑暗,他看不见星光与月亮,短得不够蜷缩起的手指数不清时刻,陪伴他的只有永不停留的秒针滴答,当他感到恐惧时,他只敢口齿不清地对钟表说等等我,可钟表只是一言不发地丢下他,从不回头看他是否追得上时间。

 

“暴风雨的时候,只要出海能回得来,便能用那一天的成果养活一家。”布加拉提说,他把指尖贴在窗户上,窗外滑下的雨滴虔诚地亲吻着他的手指,好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乔鲁诺这才想起布加拉提是渔民家的孩子,当他在沙滩上背着吊杆的时候,乔鲁诺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彼时的布加拉提就拥有了爱他人的温柔魄力,当他钓起一条鱼的时候,总会将它轻轻从鱼钩上摘下,让它回到了无边际的远海。所以他也能看着他的母亲游入暖海,而回身却用自己渺小而温热的体温守护冻土上的父亲。他用那双努力融化坚冰的手将子弹一颗颗埋进意图戕害他唯一家人的恶人的头颅,却依旧不得不背负着带着血与长钉的十字架成为阴影中的一颗泪滴。但偏偏是这坠入黑色深海的一滴墨落在了他身上,在他的胸口长出十字,成为他灵魂上不可割舍的一颗碎片,“那么乔鲁诺,你觉得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色呢?”他用指节敲了敲窗玻璃,两眼失神地看向被雨模糊的车窗。看似这两句话没有关联,但乔鲁诺明白布加拉提想到了什么,如果没下这场暴雨,兴许,他们就能在这条路上隔着遥远的山脉看见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那是属于布加拉提的地方。

 

于是乔鲁诺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想象力——他从未在替身能力以外的地方用过它,他从小便知道虚无幻象是人类给予自己的假意安慰,当他们沉溺于美好的想象中的时候,那个世界便是他们的避世桃源,乔鲁诺没有地方可以逃去,所以他从未需要。但现在布加拉提问起来了,对他而言这就足够成为他去使用它的理由。他构筑了一片贫瘠但又美好的视野,那里没有毒品也没有意外。他们都知道这是虚假的嘉年华,可如果没有死神十三前来收割他们的美好梦境,仅仅是秘密一般的车内幻象又好像未尝不可。

 

但布加拉提只是笑了,雨没有小下来的趋势,但布加拉提看着窗外那片模糊的远景却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他此时再次伸出了手。乔鲁诺接过那只粗糙的手:它已经干透了,雨水好像未曾在它上面留下任何痕迹,但现在它依旧是冰冷的。凉得就像在拒绝乔鲁诺将温度与生命传达给他。

 

这时候这位年轻的黑帮才意识到,窗外没有什么所谓的桃源与梦乡,在这辆车以外的地方都不会有了,窗外拥有的只有死亡与寒冷。而布加拉提是来见他的,只为了帮他修好这台本该停留在这的车辆,送他离开这片没有温度的寒冷峡谷。

 

“乔鲁诺。”布加拉提说,他两只手都覆了上来,它们寒冷到刺骨,却又温暖地让乔鲁诺想起布加拉提。死去的布加拉提说,“我相信你。”

 

说完他便抬手关上了车内的灯。

 

“晚安。”

 

他听见布加拉提的声音。

 

乔鲁诺在窗边醒来,他的手背上扎着点滴,他看着无色的液体顺着管道一滴一滴地滑下。福葛和米斯达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瞌睡。年轻的首领没有惊动他们,只是回头看向了窗外,暴雨后的天空画出一道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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