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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無泣

【原创】中毒

中毒

 

 

你一脚踩上了一个玩偶,所剩无几的棉花在你的脚下无力而微弱地呻吟了一声,陷入了沉默。

 

这是哪来的东西?你皱紧了眉头。这笑得可爱又可悲的东西你总觉得有点眼熟。你把脚挪开,捡起那破旧不已的布料,它上面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蔓越橘的清香。对,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

 

哦——你想起来了。这是你亲爱的堂妹的,小姑娘天天拽着它不松手,只有遇到你,她最喜欢的堂哥,才会献宝似的截给你看,你对兔子布偶没什么兴趣,可堂妹那么天真可爱的小丫头,你又怎么会不喜欢?全家都喜欢她。

 

你把这东西放在一旁的窗台上,不准备再看它一眼。你堂妹五个月前就不要它了,反而选择了一具小棺材,不大不小,正好只够装她。可惜她在车子与围栏猛烈相撞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她想不想装别的东西进去,要不这兔子也不会刚刚被你一脚踩得肝胆俱裂。

 

 

 

嘿!瞧!你发现了什么?你注意到了那个角落里的东西,你哥哥的吉他,是不是?你的护短哥哥除了你之外最保护的东西。征服了那么多东西的他最终还是被音乐征服了。可你知道他甚至把他最疼爱的这把吉他摔在了哪个混账东西的脸上,因为那蠢货非诋毁你的作品。虽然你们俩谁都知道最后花了大价钱才修好这把吉他,可你哥一句话也没说。

 

但你压根没勇气再拉开那个袋子看它一眼,对不对?你根本不明白你这个打架从没输过的哥哥为什么要和文拉法辛和帕罗西汀(注:两者皆为抗焦虑药物)拼命。而他最后败得一塌糊涂,用那根短短的绳子上吊了,是不是?它还像毒蛇似的缠绕在袋子上呢。得了,快逃吧,你的怯懦已经不允许你再看它一眼了。毕竟你站在你哥的墓碑前甚至还没弄清他为什么会拥有这两种药物呢。

 

 

 

你摸了摸自己的脸。奇了怪了,你僵直的脸上为什么会有一丝微笑?

 

原来你看见了你那朋友的棒球帽,他上次来你家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仔细想想他也真是个好兄弟,好像你找他有事时他一直十分爽快,从来没有推脱过,就是品味差了点,这顶棒球帽的配色简直不堪入目。你老早就想着要把这东西还给他,可一直没时间。你得参加太多葬礼,黑色的西服都磨破了衣角。

 

结果你又没有机会还给他了,再也没有了,是不是?过山车两百多亿分之一的故障率,他就非得撞上那一班,他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那件西服才刚被你脱下来,结果你又得穿上它了。它为什么非得出现那么多次?它为什么不能出现在婚礼上、舞台上,或是随便哪,总都比葬礼好。

 

你揪紧了那顶帽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你知道自己需要一瓶缬草根剂(注:安定剂),最起码你的理性好像有这么说,但你却觉得欢欣鼓舞,就像到了水里的鱼,到底是什么让你的心情如此欣悦?

 

 

 

院子里的足球门!厨房里的锈锅盖!他们是属于谁的来着?你当然知道。你会记不得那个拿着破旧足球与你和你哥哥玩得高兴的伟岸身躯吗?你会忘记那个在炒菜的忙碌声音也是绝无可能的。就像你永远不会遗忘失足从楼上摔下后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那个精神失常一氧化碳自杀死的女人一样。

 

你的父亲是看到什么才精神恍惚失足摔下的?你一脸疑惑。不,你清楚得很,是你哥哥的死讯。你母亲崩溃后疯疯癫癫的你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却确实觉得平静如水。你甚至想起了母亲尸体脸上那红润的光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而她只是在自杀。

 

 

 

你站在床边,可以看到不远的地方有小孩在嬉闹。他们浑身上下都透出了生命的蓬勃,可那只让你全身上下都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你恨不得扭曲四肢,听听那残忍的钝响,你的身边明明安宁了那么久,可你突然却觉得异常空虚。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你的女友?她因为恐惧你身边接连出现的那东西已经被吓跑啦。她多害怕死亡啊,可她还是带走了你送她的每一件东西,她收拾地整整齐齐,好像生怕漏了什么。可她拖着那箱行李仓皇而逃的时候知道她的飞机会失联吗?你知道吗?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此知不知情。但你此刻回想起来心中竟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那是你最后一次听到有人离开你,而那早在三个月之前。

 

 

 

这漫长的时间噬咬着你的内心!

 

你的血!黑的毒!你是镜子!阴森可怖!

 

你揪住自己的头发,疼痛却从腹间传来;你放声大笑,听到的确实绝望的恸哭;你瞪大眼睛,却感觉眼皮重重地合上。

 

这迷幻的快感噬咬着你的内心!

 

你回头看见蜿蜒的血迹自你的来路朝你而来。

 

刀身早已没入你的腹腔。

 

你是四肢与车轮!受刑的人与刽子手!*

 

你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席卷而来的满足填满了你的内心。

 

 

 

Fin。

 

 

*:选自波德莱尔《自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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