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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無泣

【酒茨】贺新郎

#阴阳师手游##酒茨#

 

摸条小鱼。题目是个词牌名。

所有剧情全他妈是杜撰的。世界观与其说是阴阳师背景不如说是所有式神都是游戏中的前一世……这种感觉。OOC&大量侧面描写注意。

 

贺新郎

 

“这俩小鬼是甚么玩意,等会我们聊酣畅了谁还收得住自己的妖气,别是你们谁的小鬼,倒反过来抱着他们未寒的尸骨和我们众人打上一架。”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刚进来,鬼王就瞅见了站在屋角抱着镰刀和招魂幡的黑白童子,他斜着眼睛打量了些许这俩孩童,哼了一声继续走过。白童子暗暗按下了黑童子的镰刀。

 

“鬼王看着不觉得两个小鬼眼熟?”大天狗以扇遮面,坐在樱树上嗤笑酒吞童子,“想必鬼王看过的家伙太多,连能割去自己性命的东西都看不出些许端倪。”

 

“本大爷才懒得仔细观察两个小鬼来历是什么,终究是小鬼罢了。”酒吞童子冷笑一声席地而坐,将酒葫芦放置在自己的右边。茨木童子倒是鲜见的安静,只是坐在一旁的樱树底下将他那妖力凝成的球放在掌心搁置在盘起的腿上。大天狗居高临下地观察茨木的头顶,看着那妖力闪烁着照亮些许茨木童子的脸,又很快暗了下去,终于还是拿下了扇子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扇着他黑得透亮的羽翼去蹲坐的小鹿男那边去了。

 

“所以呢,青行灯喊吾等过来是做何用?”荒川之主也摇了摇他的扇子,低着声音说,“若是闲来无事邀着喝酒吾就免了,吾之川离开不了吾的庇佑,椒图他等虽也不算渣滓,治理河川他们还差了些许。”

 

“阎魔那女人说——”青行灯坐在那盏青灯上幽幽地飘来,“有旧友难得清醒,想对我们见上一面,但不得不待在地府,所以邀请我等去坐上一坐——吾友们意下如何?”

 

“即便我们无人有异议,也未见黑白鬼使大人啊。”斟着茶的一目连安静地开口,他粉色的龙将他保护地恰到好处,“说到要去地府,纵是尔等妖力高强,还得依托他们二位。”

 

“鬼王不屑的那俩孩童,汝等是真的不觉得眼熟啊?”青行灯抿嘴一笑,“那是那俩鬼使的徒弟,今个儿那俩兄弟有事,代班来了,只可惜还只是顽童模样,记不着回冥府的路,我回念一想,汝等也是好久没陪我玩过了,一开始去冥府的方法,不就有一个吗?”

 

“汝莫非说的是,百鬼谈吗。”许久不曾说话的茨木此时突然开口,轻哼一声问道。

 

“我倒是没料到汝会发话呢。”青行灯颇为惊讶地轻笑两声,“不过说的也并无差池便是,我以这个闻名于平安京,安定了些许时日,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场合上重新派上用场,真是令我很是欣悦呢。”

 

“身为风神的时候也曾听子民们说过这类故事,祈愿吾能帮他们要回逝去亲人的生命,但吾也毫无办法。被青灯要走的人命,即便是我也毫无办法啊。”一目连无奈地笑笑,“不过现在既然是这种身份,那和尔等一同进行这个游戏也未尝不可。说起那位旧友,有他虽然有些聒噪,没他这平安京却甚是冷清啊。”

 

“吾对汝等所言旧友毫无印象。”茨木童子皱起了眉头,“吾之挚友永远只有酒吞童子一人,和你们共处不过是暂且认同你们虽不及挚友却依旧值得认可的强大。为何你们都表现得连吾都是你们那位所谓旧友的相识一员?”

 

“你是不明白的。”小鹿男敲敲他的鼓。淡然说道。

 

“还缺几人呢?”青行灯伸出手指点了点人数,“两面佛不知何处去了,抱着妖刀的小姑娘一人独自修炼去了,那花鸟卷自从和人结识,挂在白纸墙上倒是与人类相处甚欢去了,辉夜姬自然是求她那一片竹林,懒得与我等为伍——罢了罢了,这几人也够那家伙高兴几个时日了。”

 

“那么便开始吧。”酒吞童子把酒一喝而空,把酒碗往地上猛地一摔,“这女人的百鬼谈。”

 

“以身试法,第一个就由吾来说吧。”

 

青行灯轻掩嘴角,嗤嗤地笑。

 

 

 

 

 

那是平安京很早些时候的事,彼时的大天狗大人还不是我们面前这位英俊的妖怪,用妖刀的小姑娘尚未出现,小鹿男兴许只是只幼鹿,荒川之主治理着他的河川,就像风神还爱护着他的子民,吾坐在灯上收集着还未能成型的故事们,阎魔那女人也未得一人陪伴,独自在她那阎罗殿里目睹着一场场生死。

 

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一个大妖怪见到了一个浑身染血的孩子。

 

“我是人是鬼?”

 

孩子问妖怪。

 

可惜大妖怪是个骄傲的家伙,他才懒得理睬那来路不明的孩子,甚至连伸手杀他都不屑一顾,他抬着他尊贵的头颅,目视前方地走掉了。

 

“你是人是鬼?”

 

完全没在乎大妖怪对他的蔑视和冷淡,反而又说了一遍。

 

当然,别说我们或是任何大妖怪了,连普通的小妖对于意识不到自己弱小还在不停地惹怒我们的人类依旧是宽容的,所以大妖怪连头都没有回。

 

但那个孩子就像没有反应似的,只是一直追着大妖怪。不停地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你是人是鬼?”

 

这时候吾看不下去了,因为吾遍看过这世界上近乎所有的故事,这双眼睛早就看见了大妖怪做出什么决定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吾乘着吾这盏灯,拦住了大妖怪的去路,告诫他说:

 

“汝不可回头。”吾说,“回头之后就不能后悔了。”

 

当吾提到大妖怪时,汝等是不是没想到那是强大到足以将吾完全打败的强大妖怪?然而这并不是假的,那大妖怪的确骄傲到甚至将吾视为无物,他将吾的好意也视同虚设,勒令吾滚开之后,他继续向他的巢穴前进,完全无视他身后孩子如同傀儡一般的低吟。

 

“你是人是鬼?”

 

他依旧在问。

 

吾看了眼那孩子,那孩子抬起头来看了吾一眼,却没有像对大妖怪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而是兴趣缺缺地低下头去,复而瞪圆眼睛重新看向他面前的大妖怪,喃喃低语着同一句话。

 

当然,吾想汝等都猜到这故事的结局了,大妖怪终究脾气暴躁,在即将抵达自己的巢穴的时候,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染血的孩童,意图杀死孩童,或是将他恐吓逃跑。

 

然而就在那一刻,那孩童笑了。

 

“我知道了。”顽童说道,“你是鬼。”

 

然后他尖利地笑着,大妖怪看到他的头骨狠狠裂开,从里面支出了凶残的枝丫,这还不是一切的结束,接着——

 

 

 

 

“到此为止吧。”青行灯突然断了这个故事,吹灭了第一盏灯,兴趣缺缺地看着其他的大妖,“虽说这是个不错的鬼故事,但吾如果说出结局,对吾来说就太过无聊了,为了让汝等一直对此保持好奇,再加上吾内心想获得的愉悦,这个故事的结局吾就留着了。”

 

“那么吾就将这份好奇心保留了。”荒川之主摇着扇子轻哼一声。

 

“比起结局,我倒是更在意那个孩童为何浑身染血。”一目连喝了一口茶,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无聊!”酒吞愤怒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这算什么故事?!没有开膛破肚,没有鲜血四溅,你就好意思把它放成你这百鬼谈的第一个故事?可笑!第二个灯就让本大爷接过了,让你这女人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恶鬼!”

 

“愿闻其详。”青行灯也不恼,只是淡然一笑,伸出右手摆出一个“请”的动作。

 

酒吞童子大笑,一边喝酒一边细数着他杀过的女人,烧杀抢掠过的村庄,哭着求饶的懦夫,意图征服他的阴阳师,妄想制造混乱从中获利的贪官,吹灭了一盏又一盏灯。

 

“这些故事中,吾倒是没听见鬼王的二把手啊?”大天狗冷哼一声,嘲讽一般地动了动自己的翅膀,“尽是些自己所做的违背大义的恶事,鬼王要是妄图说当时并不存在茨木童子,或是茨木童子还没对鬼王狂热到会跟着他干尽恶事的程度,那吾只能将刚刚吹灭的那么多盏灯都当笑话听了。青行灯,这掺了水分的百鬼谈,也能把吾等准确地带去地府吗?”

 

“这当然不行了。”青行灯掩面笑,“但鬼王讲得正是兴致,说的故事也确是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故事,何谈掺水呢,是大天狗大人太过讲究了,既然大天狗大人如此不满,那何不大天狗大人说个故事来听听,来吹灭一盏真正的灯?”

 

“正合吾意。”大天狗扇扇翅膀飞了起来,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叁拾柒

 

吾的大义从不依附在妖或是人类身上。所有的妖怪和人类都太过脆弱了,连吾这种被奉为神明的家伙,也不过是追求大义的一名朝圣者罢了。所以,当人类与妖怪之间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吾只是端坐在吾的庙宇里看着汝等厮杀。

 

愚蠢,太愚蠢了,大义不可能存在在汝等的厮杀中,所以吾知道一切都是无意义的,那个世界还不存在大义,吾需要等待。无论是旋涡中心的鬼王酒吞童子和汝的狗茨木童子,还是在旁边看热闹的荒川之主和青行灯,同样包括忙得不可开交的阎魔那狡猾的女人和还是风神的一目连,还有在灾难中无辜地被摧毁了重要的东西的小鹿男和辉夜姬那家伙,汝等身上都是但生不出大义来的。

 

所以当人类找上吾希望得到吾的庇佑的时候,吾看着他们一张张愚蠢的必胜的脸,想想曾和吾一同喝酒的酒吞童子汝这恶鬼,又想想那和吾等齐名却跑去东方古国玩弄世代的玉藻前那家伙,吾选择了不出面,静静地看着以为自己得到祝福的人类自得意满地离开,吾没有青行灯那么丰富的经验,自然看不到一切的结局。

 

故事就是在那之后不久开始的。

 

那是个乌云密布的月曜日,有位客人造访了吾。

 

“大天狗。”

 

客人咬牙切齿地呼唤吾的名字。

 

“怎么?”吾相当有礼地出面搭理了他,还愿意聆听他一看就是愤怒的样子愿意说些什么令人觉得不堪入耳的话来。

 

“那就是人类?汝帮助了人类?”吾的客人说,“汝堕落了,这就是汝所说的大义?!”

 

吾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样子,嘲笑他的心情尽失,至今吾仍觉得那一幕败了兴致,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要掩面,不知吾之客人当时是怎么接受他自己那副宛若人间街头疯老儿的样子的。

 

虽然吾并不在意吾在妖怪亦或是人类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善良也好,邪恶也罢,但吾依旧对他对大义的侮辱没法视之为无物,所以吾还是纠正了漏洞百出的前言。

 

“否。”吾说,“吾并没有帮助人类,但吾也不会帮助汝等。大义定是对这世界绝望了,才会在此混乱的时代藏匿起来,说到底都是汝等的错误,只要有了大义,平安京得到了安宁的统一,汝又怎么会如此痛苦呢?”

 

“闭上你的嘴大天狗。”吾之客人非常不客气地回敬吾,“除了他之外没人能对吾指手画脚!”

 

“可悲啊。”吾意欲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吾看了他最后一眼。

 

酒吞童子啊,要不是当时汝不在,吾真想让你看看,吾见到了比汝可怕千倍的恶鬼。

 

 

 

 

说罢,大天狗吹灭了手里的那盏灯。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掺水的故事?!”酒吞童子仰天大笑,“不要笑死本大爷了,不过是你和一个不知哪来的无名小卒的争吵,你竟想说这超越了本大爷的事迹?!你甚至还不如另一座山的大天狗令我认同,但本大爷他妈的必须得承认,你是本大爷见过的所有大天狗中最能哗众取宠的!”

 

“愚蠢。”大天狗也不恼,轻摇着扇子飞回了小鹿男的身边,在此过程中他又瞥了一眼安静地过分的茨木一眼,看到他在呼吸般一明一灭的光下照出的眼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平淡地和小鹿男相依而坐。

 

“尔等的故事都无聊过头了。”荒川之主终于发话,“看来吾不说话,尔等就决定这么一直用这种无聊的故事继续下去?青行灯,你所谓的百鬼谈只是区区这种东西吗?太令吾失望了。”

 

“看来荒川之主有别的见解。”青行灯颇感兴趣地躺在了自己浮空的灯上,“那么河川之主大人难道有比前面的好上个二三倍的故事,好让吾等惊喜惊喜?”

 

“何止二三倍,肤浅。”荒川之主冷笑一声,“吾之故事定会超越尔等的所有故事之和。”

 

于是河川的故事流动起来,无数埋藏的宝藏都在荒川中被挖掘出来。河流的主人将它们做成了故事,以咸腥的海风吹灭了一盏又一盏灯。

 

“荒川之主不愧为荒川之主,所见之事甚是繁多。”一目连适当性地鼓了两下掌,“可惜在吾看来这些故事和前面大天狗大人、青行灯乃至鬼王的故事都无差异,说是超越所有故事之和未免实在有些夸大其词了。”

 

“有趣,汝在质疑吾的故事吗?”荒川之主嗤笑,“很可惜,吾还保留了最后一个故事,那个故事才是最值得回味的。本来吾想将它留下,但既然汝这么说了,看来吾不说不行啊。”

 

荒川之主轻摇折扇,游鱼在他身边游动。

 

 

 

伍拾陆

 

那时所谓的风神一目连应当已经堕落为妖了,那老跟吾等抱怨地府太过清净的阎魔妖婆也因为越来越多的小鬼在地府里工作和我们不再多甚么交流,但平安京还尚且没能平定下来,各个所谓的阴阳师,有点儿名气的,没点儿名气的,都杀红了眼,以为他等所抱着的是最伟大的道义,用大天狗的话来说便是他等的大义了罢。连那在池塘里生活的鲤鱼精和河童等无害的小妖怪都恨不得赶尽杀绝。然而小妖怪能有什么能耐,会的小妖术连自保都做不了,只得跑到吾这里来避难。

 

凭吾的能力,别说护他等一时,护他等一世都是可以的。然而吾深知如此不是办法,但又不想和屠戮成性的人类再多甚么瓜葛,只得偶尔发发大水惩罚一下他等,就如同青行灯偶尔半夜到别人家中带走几人性命一般。大天狗只当身外事,大江山没了鬼王你自保都难,小鹿男居于深山,辉夜姬藏于竹林。妖刀姬只需护得她那柄妖刀。连吾等都不做些甚么,小妖怪们也逞不了什么能,那段日子过得令人哀叹,却不能做些什么。

 

这时一位妖怪来到了吾的川边。

 

“荒川之主哟。”此妖对吾直接开口,“吾需汝借吾一臂之力。”

 

“汝说此话,滑稽至极。”吾摇摇扇子,嘲笑他说。

 

“区区戏言,对吾来说无足挂齿。”他本不是个和善的妖怪,但对吾的嘲讽也未显半分恼怒之色,仅是略微笑了一笑,当时吾就感觉有些许不对,在吾的印象里,这妖并不是对吾能这等宽容的妖怪,为此吾留了三分心眼。

 

“真是令吾吃惊。”吾又开口,“汝有何事要相求?”

 

“涛声助吾。”他说,“吾要潜入人间。”

 

“为何?”吾问。

 

“夺回一些东西。”他将鬼手张开,好像曾抓住了什么,想要展示给吾看,吾却甚么都没见到,想必如他一般的家伙不过是在内心想象着甚么罢了,吾对那时他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甚么兴趣,但既然猜测便能猜到几分,吾也不准备多问。

 

他折了半角给吾,说是并不想欠些什么。于是吾扇起了平安京有史以来最澎湃的潮水,海浪声整夜回响不绝,那天晚上平安京发生的事想必在座都听说过——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荒川之主吹灭手上那盏灯,轻哼一声离开了中央,酒吞童子又喝了一口酒,此时的鬼王已显醉态,圆目怒嗔,打量着刚刚才说完故事的荒川之主。

 

“酒吞童子,汝变弱了。”一目连幽幽地说,“区区这点妖酒就令汝醉成这样,汝不承认也无济于事了,若是从前的汝,此等酒汝喝数坛面色都不变,此刻却在座都看出了你的醉态了。”

 

“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小鹿男叹息一声,问。

 

“汝可知道这是为什么?”青行灯轻笑一声,问。

 

“尔可知道这是为什么?”荒川之主冷哼一声,问。

 

“汝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天狗嗤笑一声,问。

 

“尽是胡诌!!”一旁沉静许久的茨木童子此时爆喝出声,“汝等竟敢凭借汝等肤浅的判断方法就断定吾友变弱了?!可笑至极!吾友纵横平安京数年未尝负过一次,就算此刻汝等一起上前再加上吾茨木童子,站到最后的依旧会是吾友酒吞童子!”

 

“听到没有?!”酒吞童子难得对茨木童子的话采取了赞同的态度,“虽然还没有恃才傲物到觉得你们这群家伙一起上都敌不过本大爷,但本大爷变弱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能让本大爷变弱的,唯有美人与酒!此处美人也不过就你青行灯,认识上千年了,早就不够本大爷入目;而酒,就这点酒就想灌醉本大爷,再去回炉炼个三千年吧,说不定还有那个机会一试——”

 

“有趣。”青行灯淡淡一笑,“果然如此吗?”

 

大天狗闭上眼睛,荒川之主回过身去,小鹿男晃晃鹿角,一目连啜了口茶。

 

“那么,接下来的那些故事,就由在下来讲吧。”

 

一目连笑笑,继续说道。

 

“看来阁下们暂时是没有想要说的了,我的各种故事也是延续了千百年了,也许不会输于在座各位的。”

 

于是一目连开始慢悠悠地讲述起来,从他成为风神开始的故事,一直到他失去信徒堕为妖物的所见所闻。一个又一个,平淡地被他说出口来,好似这种残忍的事情不曾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似的。同时他身后的龙也帮他吹灭一盏又一盏灯。

 

“风神大人突然发话。”荒川之主摇扇,“想必也不是想以如此平凡的故事们收尾吧?要不然也太过无趣了。”

 

“河川之主所言甚是,被看透了,看来吾还远远未够班啊。”一目连对荒川之主对他的称呼既不纠正也不恼,而是不软不硬地回应道,“既然青行灯大人、大天狗大人以及河川之主本人都以一个有趣的故事收尾了,那么吾也不好坏了规矩。正好吾这里有一个不错的故事,虽然比不上尔等的甚是有趣,也能在其中充个响了。敢问在座的各位大人们,可愿听听?”

 

一目连放下了茶杯。他的龙安静地缠绕在他身边。

 

 

 

 

柒拾捌

 

那时吾刚刚堕妖不久,还是那个兵荒马乱互相厮杀的时代。吾独自一妖和吾的龙在吾破败的庙宇休养生息。吾只当是个相当远离平安京的地方,所以想是至少不被厮杀所侵扰。但吾也没料想到当时的事带来的波及如此之大,甚至连吾那偏远的庙宇都被叨扰了些许。

 

待现在回忆起来,先是一个小妖在吾那里将消息传开了,吾才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的。毕竟鬼王重回大江山这种事也毕竟不是小事,无论怎么说都必然会影响到平安京,吾就稍加关注了些许,才意识到了汝的事情啊,酒吞童子大人。

 

但第一个和吾提起来的,吾认识的妖怪,应当是般若罢。他跑来吾的庙宇找吾聊了些许,吾才得以从侧旁听到些许风声。

 

“呐呐,风神大人,您听说了没?”般若坐在吾早已废弃的祭坛上问吾。

 

“何事?”吾当时也并不知晓般若找吾是何事,毕竟吾不过是在堕妖的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也是确实不知他找吾有何目的,现在想起他不过是预见了事情的走向,想要恶意地与吾探讨些许罢。

 

“好像大江山的那个鬼王啊,就当年被人砍掉脑袋的那个,居然重新回来了呢?”他晃了晃腿,冲吾笑了笑,“好像对自己被砍掉头的事都记不清楚了啊,真可怜啊~”

 

“是嘛。”吾当时也并未太在意,只是敷衍地回答了一声。

 

“真是的,鬼王大人还真够无趣的啊~?”他嘟了嘟嘴巴,好像对吾的反应很是不满似的,但吾当时并没怎么察觉到。

 

“和吾无关。”吾说,“鬼王大人即便怎地无聊和血腥,都不会迁怒吾的子民的。”

 

“真是宽宏大量啊风神大人。”他回敬,“明明都堕落成这般样子,被自己深爱的子民给遗忘、给抛弃了,却心里仍然爱着吗,真是虚伪啊——”

 

“汝怎样想请自便,但烦请不要攻击吾之子民。”吾说。

 

“好吧好吧~那我们继续前面的那个话题——”般若仿佛还是向吾放弃了这个话题似的,叹了一口气,说,“对了对了,听说一个有趣的事没有?”

 

“是什么?”吾出于礼节,还是问了,并没有蔑视鬼王的意思,请见谅。

 

“鬼王大人连自己的骄傲酒葫芦都不在身边呢——说到底是被人类打败的时候被人类当作战利品给夺过去了吧?真是难看啊——”般若就这么嗤笑道。

 

“真是无礼啊。”吾说,“般若,鬼王可不是你能私自评判的角色。”

 

“哈,我私底下那么说说也就罢了,可这是现实哦?”般若又笑“对我来说是多了个笑柄啦,可是对那个谁来说可以吗?就是那个啊,我们都知道的,鬼王是我的命的——”

 

 

 

 

“到此为止罢。”一目连突然刹住,吹灭了手上提的那盏灯,“吾的故事还是就停止在此吧,下面没有甚么说的必要了。”

 

“般若那家伙——”茨木童子突然青筋暴露,几乎要从树下暴起,“明明是个弱到连名字都不配吾友记住的家伙,竟敢在私底下对吾友说三道四,还嗤笑吾友?!若被吾逮到,吾绝对把他直接一掌捏死,让他这家伙直接把他说过的话全部都在阎魔那女人面前吞回胃里去!”

 

“罢了,茨木。”酒吞童子不耐烦地咋了咋舌,“一个故事而已,你这家伙弄那么认真是想造反啊?强大的家伙就是规矩,随便底下人说三道四而已,这点基本知识还要本大爷教你?”

 

“既然吾友这么说了……”茨木闷哼一声,又安定地坐回了树下,却又顷刻安静地像没有发生刚刚的事情一样。

 

“看来大家都说过自己知道的故事了。”小鹿男平息事端一般地敲了敲自己的鼓,“那么下一个就是我了吧?这百鬼谈接近尾声了,我不说些什么故事好像也不好呢。”

 

“看来踏遍平安京的小鹿崽也见过不少事情呢。”青行灯呵呵地笑了,将其中一盏灯递给了小鹿男,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么妾身就不客气了,来听听丛林之主有什么可怕的故事可讲罢。”

 

于是小鹿男敲起了鼓,他的足迹曾遍布整个平安京大陆,虽说也许不如活了上千年的青行灯游览的多,但他的见闻轶事确是超过了青行灯的,很多青行灯都没听过的牛鬼蛇神从小鹿男的故事里争相而出,把见多识广的这位妖女都逗得呵呵直笑。

 

“那么,也要到最后了。就像传统一般,大家都以一个记忆深刻的故事为自己的那一部分告一段落,那么我也如此罢。”小鹿男轻咳两声,“虽说我的故事不像在座的各位那么有趣,但论记忆深刻程度,我还是有信心不输给大家的。”

 

小鹿男这时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前踏了两步。

 

 

 

 

玖拾玖

 

那是我穿越大江山附近的一个林子的时候发生的事了。当时我也早就失去了我的族人,在平安京一直游荡不过是我对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虽然我心中刻着一定要报仇的想法,但我在这里无家可归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当我前行的时候我遇到他还是很吃惊的。

 

因为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是谁?!”一开始我听见一声低声嘶吼,比起妖怪更像是野兽,我侧耳听了听,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又实在分辨不出,只好和盘托出我的姓名。

 

“我是小鹿男。”我坦白,然后反问他,“阁下是哪位呢?”

 

“哼……小鹿男吗……”耳熟的声音低笑两声。我转头四顾寻找说话者的踪迹,但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这时想起我才能略微察觉为何当时我对他毫无察觉,或者说是看不清晰他的样貌。但真相实在是太过残酷,我不认说出分毫,“是汝的话吾就暂且放下心来……”

 

“啊!莫非你是……”我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这声音实在低沉嘶哑到我不敢相信,因为那不像是我与他见过几面时他所展现出来的状态。当时的我意识到了不好,但是并没有办法做出什么,毕竟当时的我连他在何处都是一头雾水,“你为何在这里?!你的声音怎么了?”

 

“天真……”他说,“汝还是早些离去罢,吾要回大江山交还一件失物,此事与汝并无半点干系,后面还有无耻的阴阳师在追杀,那领头的白发阴阳师吾承认他有些本事,在人类中也许还能拔得头筹。而吾不愿将汝牵扯进来,汝还是快逃吧。”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不禁问他,毕竟他听过起来实在虚弱,我无法直接弃他于那,虽然谈不上挚友,他依旧是能和我说话谈天的朋友,要是那样道义上未免太过不去了一些。

 

“汝以为吾在此喝茶吗?!”他突然嘶哑着爆喝一声,又轻声而痛苦地咳了两声,“吾当然也在赶路,但吾的目的是回大江山去,那是吾之所归,和汝又不同!”

 

“你听起来很不好,需要我送你一程吗?!”我还是坚持着暂且留了下来,“我的脚程不慢,这是连阎魔大人都夸过的步速!”

 

“呵。”

 

他轻笑一声,从阴影处渐渐显出些许残缺的身形来。

 

“汝觉得吾现在这样,还经得起汝的脚程颠簸吗?”

 

 

 

 

小鹿男在此停下了讲述,不忍向下描述一般地扭过头去,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在此停下这个故事,吹灭了手里提的那盏灯。

 

“就停止在这里吧。”小鹿男低声说道,“我至今仍然无法鼓起勇气再次回想那副惨状。一个妖怪能被屠戮成那副模样,还能秉持着骄傲坚持下去,我实在是佩服地无法自拔。”

 

“何种模样?”酒吞童子眯了眯眼睛,问。

 

“我不会透露半分的。”小鹿男语义谦恭,但语气却毫不相让。

 

“没听懂本大爷问你的话吗?!”酒吞童子突然腾地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扶住了自己的酒葫芦,“本大爷在问你,当时那个妖怪被屠戮成了何种模样!”

 

“罢了罢了。”青行灯一看酒吞童子步步紧逼,小鹿男又不肯做出一步让步,便出了面当和事佬,“为了这点小事怄气成这样,鬼王大人您出息啊?小鹿仔也是,明知鬼王大人脾气不好,还和他拗气,啊呀呀,何必闹到这种地步呢?”

 

“是否汝等都已经叙述完成汝等的故事了?”此时茨木童子突然开口,“还剩一个故事需要讲述罢?”

 

“……确实。”大天狗后退一步,说。

 

“……没想到汝会发话啊。”荒川之主扇了扇扇子。

 

“那么最后一个故事,就由吾来讲述罢?”

 

茨木童子坐于树下,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壹佰

 

吾回到大江山之时,大江山已经破败不堪了,底下的小妖都做鸟兽状散去,星熊也不知跑去哪里。但这在吾看来并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吾友又从地府的阎魔女人那里夺回了自己的命来,纵使大江山再破败,只要还有吾友在,那依旧是蓬荜生辉。

 

吾在山顶见着吾友时吾友正在喝酒。区区那点小酒自然是无法灌醉大江山之主酒吞童子,即使当时挚友身旁没有酒葫芦,气势却和曾经毫无差池,于是吾自然是阔步向前,谁料想吾友在看到吾之后突然暴起,抓住了吾的领口,不愧是吾友的霸气,吾竟被吓得一个趔趄无法站稳,直接倒在了吾友的身上。

 

“茨木童子!”吾友威严万分地低声怒喝吾,“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吾友不必在意!”吾哈哈大笑,竟溅出点点猩红,“区区小伤,无足挂齿!倒是吾友恢复地甚是迅速,不愧是立于百鬼之巅的酒吞童子……!”

 

“你是不是去了人间?!”吾友再次对吾大为光火,“本大爷本以为你不至于愚蠢到那种程度——你那手只能是侥幸拿回来了,还是在荒川老儿的帮助下,这次你又哪来的自信心去人间去抢回本大爷的东西?!”

 

“吾友洞察明晰,吾自当无法比拟——”吾当时已然无法再说出什么话来,但既然挚友需要,区区说话,吾当时义不容辞,“但吾终是将吾友之骄傲取之回来,虽然吾曾经预料到会有陷阱,但万万没想到那安倍晴明之流如此之强大,竟能使吾陷入如此境地,此躯壳虽已残破不堪,但吾料想此时的吾友吞噬吾之残存妖气,恰能回到顶峰,吾之所愿,大江山之主便算是真正回来了……咳!挚友啊!”

 

“茨木童子!!”吾友愤怒地怒目圆睁,“你这鼠辈,本大爷何时命令你取回本大爷的酒葫芦了?!口口声声说要做本大爷的走狗,却连本大爷的命令都没那个胆儿遵守,本大爷要你何用!居然还妄想与本大爷以挚友相称,别笑掉我大牙了!”

 

“那么便是吾主!”吾料想挚友会大发雷霆,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捧上他的酒葫芦,“吾不奢望再以挚友相称,但至少请吾主收下这个,吾茨木童子认定一个鬼王,便只会跟一个鬼王,无论平安京怎么评价吾主,吾之脉动心脏,全归吾主所有!可惜被安倍晴明那鼠辈不知下了什么妖术,身体残破成此等模样,却连自刎都做不到!这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窘况,真是吾茨木童子一生的耻辱!”

 

“那么,就勉强算你这衷心罢。”吾友最后对吾低声一语,“给你个痛快便是。”

 

 

 

 

就在故事结束的那一刹那,茨木童子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庭院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妾身还想是不是迷路了,正准备派判官去寻呢,谁料想汝等就这么来了。”阎魔坐在云上淡笑,“可是黑白童子忘了归途的路,让青行灯那女人用她那办法试了一遭?”

 

“正是如此,看来什么都躲不过汝的眼睛呢。”青行灯也轻笑,飞至阎魔身边坐定。

 

“阎魔大人说是旧友有寻,可否让我等再见上一面?”大天狗扇扇翅膀,闭上眼睛行了个礼,“虽不能算是朋友,但怎么说也是千年故交,看一眼也不枉费吾说过的那么个故事。”

 

“说到这个,鬼王啊。”阎魔淡笑着转向了酒吞童子,“妾身一直没和汝计较,这不代表汝就可以一直不还了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偷偷欠着的东西,还是早日还给妾身为妙。”

 

“本大爷问心无愧,你这女人且说我藏了你什么东西。”酒吞童子冷笑一声,“本大爷要何有何,还需向你讨些什么?要不然岂不愧对鬼王一称!”

 

“鬼王大人真是说笑了,妾身未料想大人是个长情之人,汝还将他带在身边呢。”阎魔掩住嘴轻轻地笑了两声,一旁的判官执起了生死之笔,“还化作原来的形态呢,妾身一眼都没看出来,鬼王的妖气名不虚传。”

 

“但该要的妾身还是会要的,不然有违生死之道啊。”阎魔面色一冷,纤纤玉指向前一指,“那被你硬留下的,茨木童子仅缺的一缕冤魂,汝是该还了罢?”

 

酒吞童子身后的茨木童子一动不动。面色如纸。

 

“汝愿留着这冤魂,这冤魂也愿跟着你,可惜妾身没法再等下去了。这抹冤魂一刻不还,茨木童子一刻不得安宁,兴许还能换个转世,现在全被汝阻拦了,妾身也不想与鬼王有冲突,鬼王也是明理之人。这冤魂究竟该归何处,汝比妾身明白。”

 

“判官。”阎魔挥挥手,“留住该留的,然后给客人们沏杯茶,之后便送客吧。”

 

 

 

 

 

 

 

 

 

 

 

 

 

 

“不过一抹魂魄而已,汝居然留了数百年啊。酒吞童子,汝记得这个问题吗?”

 

青行灯点燃一盏灯,将其置于酒吞童子面前。

 

“汝是人是鬼?”

 

 

 

 

 

Fin。

看评论很多旁友们是以为标题是甜的,这里我要解释一下,这个题目是一个讽刺,新郎代指的确实是酒吞dalao,但是就在所有人都在残忍揭穿他的自我欺骗时,在看客看来不过是值得一贺的笑话罢了,所以活在这个舞台上的所有妖怪都是知晓所有故事的看客的看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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